顾城越所画的东西,既像是图案,又像是符咒。濮阳家最擅符咒阵法,但濮阳涵居然认不出这是何种文字。而边上的汪澄轻轻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苗疆巫术……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圣女的门人在那件事之后幸存……”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濮阳涵似乎在汪澄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鸷。
不过一炷香时间,死者全身便都画满了鲜血淋漓的符咒,远远看去居然有种诡异的美感,如同野生植物一般,神秘而强悍的泼辣。
符咒既成。顾城越咬破右手无名指尖,将鲜血滴在死者未瞑双目之上。
一滴,两滴。
死者的双目开始变成如血般的殷红色,其中渐渐有形象浮现。刚开始只是扭曲破碎的影子丝毫看不出什么,后来逐渐清晰,在死者双瞳中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濮阳涵心中大喜,心说这个人影十有□就是凶手。只见那人影轮廓愈发分明起来,看体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那人的脸,已经靠得越来越近。
那张脸,逐渐看得出轮廓五官,眉眼,鼻梁,就连额角上的一道疤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濮阳涵倒吸一口凉气,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就是已经死亡的衡钧!
方涧流在客房里,心中五味杂陈。
月芳手艺甚好,一顿晚饭吃得他肚皮滚圆。席间她也不避讳说起自己的身份。她原本无法长时间离开画轴,就算现形,最多也只能是晚上。先前一个主人一身凶厉,每晚房中都有铮鸣咆哮之声,吓得她压根不敢出来。后来不知为何,那人的魂魄竟然自行出了窍,钻进卷轴里来。
自从吸了这个人的魂魄之后,她便觉得修行大涨,不但可以长时间脱离画轴,且白天晚上都能现形,还能自由活动。她喜不自胜,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那个她要找的人,没想到这回真让她找到了。
方涧流这才明白,画魅是靠着吸取人类魂魄为自身补养。虽然这些魂魄并不会被吞噬,但被长期困在画中,就像有意识的人一样,最终会崩溃。
李初阳最后的下场会不会也是这样……?如果她发现凡人最终还是会死,还是要投胎转世,她会不会干脆把李初阳的魂魄吸走?
方涧流忽然想起了顾城越,那个沉默的,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整天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可是这样一个人,竟让人觉得他很温柔。他握住死者的手的时候,目中无悲无喜无嗔无怒,就如佛像的神情。小时候就听祖母说过,只有心怀大爱,才能度化众生。
他在为那些死者送行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方涧流盯着天花板的吊灯,不由自主地玩着挂在胸前的那块安神香。
“砰——”
房顶的灯发出爆裂声之后就熄灭了。方涧流从床上爬起,才发现周围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在这时候居然停电了。
几道闪电的亮光刺痛了方涧流的眼睛,随即天边传来沉闷的雷声。似有狂风骤雨将至。
天边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紧接着三个炸雷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似的。方涧流抓起枕头就把脑袋往里塞——夏天的雷雨虽然厉害,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能把人震聋的雷啊!
“啊——”
这惨叫实实在在地响在方涧流耳边——正是月芳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东西被摔落地上的乒乒乓乓声响。
方涧流心中升起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立刻摸索着就往他们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