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从临安来。”眸色黯了黯,似是不愿再提。
姜醴聪慧,见他如此也就没有继续,自顾自饮了口酒。
沈执抱拳,“敢问姜公子此行来江南的目的。”
姜醴斜眉,怎么这人每次一问问题都严肃的跟买凶杀人一样,心里便想逗逗他,也是抱拳正色道。
“逃婚。”
两个字说的坦坦荡荡,对面木头的眼珠都快要掉到桌上油焖鸭掌的盘里。
姜醴看他的反应都快要憋不出笑,眼神转瞬变得忧伤,薄薄地拢了一紗雾气看得人心里难过。
“我出生于商人之家,说到底家财万贯可无权无势。因此,家父非得让我娶了知府的女儿,沈兄你可不知,这姑娘人生异相,其丑无比,面容狰狞,两眼无光,兔唇蒜鼻,咧着嘴笑能笑得你心里发颤。但是,你说长得丑也就算了,我也不是只看人相貌的人...”
宽大的袖袍掩过姜醴忍得快要抽搐的脸,只剩下身子不停地在颤抖,看得旁人更是心急如焚。
“关键这姑娘性情暴躁,凶残易怒,贪吃贪喝,恐怕等过了门之后,我就只有皮包骨头被打死的命了啊...”
绣针一滑,千里之外的宁婉儿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无奈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不过几日身上的银两也见了底,情急之下只得当街卖艺。还好遇见沈兄...让在下饱餐一顿,人生在世,遇到沈兄这么好的人,小生真是三生有幸,感激不尽啊。”
姜醴只觉得好玩,正假装擦泪时,沈执突然起身,啪得一声一掌拍在红木矮桌上,吓得对面的姜醴都跟着桌上的饭菜一并抖了三抖。
“太过分了!”
沈执横眉冷竖,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婚姻大事怎么能当儿戏对待!不甘不愿的情缘旁人硬拉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姜醴挠挠头,心想自己是不是演得太过火了。
沈执握起拳,一脸决绝,抓起姜醴的酒杯砸向桌子便一饮而尽,姜醴看着傻了眼,又听他说,
"姜公子受人逼迫路途坎坷,今日到了这迟墨城,遇上我沈执,也是上天注定,你别担心!往后的日子,你就住我家吧!”
天上乌鹊呀呀飞过,饭桌上大眼瞪小眼,一个在感叹命运无常路见不平该是拔刀相助,另一个在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不是脑袋被驴踢过。
回去的路上,天沉了一个色儿。
姜醴跟在沈执身后悠悠地走,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暗暗偷乐遇上了个傻子解决了未来半年的生活所需。
沈执的家离凤栖阁不过十分钟路途,推开门,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中置一张石桌,一旁种了一颗杏花树,风过,枝叶漾开一圈圈醉人的清香。
“小生寒舍,姜公子若不嫌弃就将就着住下吧。”
姜醴眉眼弯弯,手中扇子一开一合,“不嫌弃,不嫌弃。”
沈执合上门,“本来和师傅一起住的,前段时间他老人家说是要去云游四方,留我一个人,正好,现在也有了伴。”
“师傅?.....你会武功?”
沈执引他进了卧房,旧木床旧方桌,虽说不上大方阔气,可也干净整洁,一间小小的客房,便看出了主人平日为人的严谨和认真。
“嗯...皮毛功夫。”走上前将柜子里叠的整齐的被子抱了出来,转头不好意思对姜醴一笑,“公子先暂时用着这个吧,我明天换套新的给你。”
“不碍事,不碍事。”姜公子眉眼浮笑,活脱脱一副体贴关心人的模样。师傅啊...微微沉吟,“我此行来江南,除了躲亲事之外,还顺道寻师来了。”
“哦?姜公子师从何处?”
“我家那个糟老头...”嘴角挂上吊儿郎当的笑,“不提也罢。”
姜醴在很小的时候,姜怀弈抱着让他儿子成为人中龙这一之后看起来毫不切实的想法,打着灯笼给他寻了个师傅。外界传闻这人鹤发童颜,永不衰老,姜醴半信半疑也是对这即将到来的师傅充满好奇。某一日,他与丫鬟小厮在花园里玩耍时,看到一个白发老人蹲在那里不知正瞧着什么,姜醴只道没见过这人,趾高气昂走到他面前大声问,“喂,你在干嘛?”老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摇摇手笑吟吟叫他过来看。姜醴一看,原来是在斗蛐蛐。老人兴致勃勃地指着其中一只猛烈振翅鸣叫的蛐蛐,“小鬼你看,这只蛐蛐头大、腿大、触须直,一看就是常胜将军。”五六岁的孩童轻易就被这激战吸引了过去,一老一小蹲在墙角看蛐蛐打架,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下午,日薄西山之时,姜醴大摇大摆抬起头问他,“你叫啥,明天我来找你玩。”夕阳打在他皱纹从生的脸上,老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我叫沉洹,你要喜欢的话,天天都可以来找我玩。”
后来姜醴才知道,这个陪他看了一下午斗蛐蛐老不正经的沉洹,便是他那大名鼎鼎的师傅。
说是师傅,其实沉洹平日里也并没有教他太多东西,姜醴自小聪慧,诗书礼仪经说到哪句便能信手拈来,晃着脑袋侃侃而谈,所以沉洹只要稍一点拨,这机灵过人的小公子便能懂一大半。沉洹手巧,经常做些草编手艺送给姜醴玩,姜醴也缠着要他教,他便挥挥手,叫小公子去帮他偷酒。倒是萌生过教他武功的想法,但姜醴不勤奋又不舍得练,三天两头热情一烧光说什么也不学了,于是最后也就学了点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倒是爬墙时天赋毕露。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