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容起身体里的第二种药是在他去南疆求医之前下的,离开将军府的那天晚上,他敬了自己大哥一杯酒。
“少和苏家那小子行交合之事,会毒发。”这是容且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苏萧离即帝位,阮容且为自己大哥寄了一份贺礼,这贺礼轻得很,不过是一纸药方。
容且在附信中嘱咐道,这药是给皇上的,要一直服用才有效,并且威胁,他杀了皇上不过是一撮药粉的事,希望阮容起好好想想。
阮容起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能力。如若不按他说的去做,苏萧离怕是真的性命难保。
他想知道这幅药方里到底有着怎样的玄机,就暗中请教了不少名医,可是这方子的药材搭配诡异,有补有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阮容起又问他们是否会要人性命。名医都摇头,说是这药阴阳相调,许是无甚大碍。
阮容起这才放了心,但也越来越琢磨不透他这个弟弟的心思了,他将这个方子交给了御膳房,命令其每日按此方熬制汤羹给皇上喝,皇上若问起,就说是他阮大将军命令的。
苏萧离问过,不止一次地问过阮容起自己这汤里到底是什么。
阮容起很想答,可他真的说不出来,他知道苏萧离自小把阮容且当做一个很好的哥哥,苏萧离心善,阮容起不忍拆穿。也是因此,苏萧离的心里徒添了不少误会与烦恼,这才有了后来的两相对抗,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却说苏萧离此刻正翻着一本奏折暗暗发笑,阮容起一把抽出他手里的折子读了起来。
这本奏折写得极为委婉隐晦,大意是劝谏皇上充实后宫,为皇室添加子嗣,以免江山后继无人。
其实这样的奏折时常就会有,皇上完全不近女色也实在引起朝中大臣的担忧,有时明知会得罪阮将军,也要谏上一谏。
“说得很有道理。”阮容起读罢说道。“引经据典、言辞恳切,皇上有何可笑?皇上纵然还年轻,但也该考虑一下后嗣的事了,人生无常,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苏萧离怔怔地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阮容起道了一句:“我是断袖。”
“那你准备怎么办,祖宗留下的江山就断送在你手上?”阮容起问道。
苏萧离垂首。
阮容起继续说道:“皇室近几代子嗣都不繁盛,如今这世上的苏姓皇脉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
“另一个是我叔父宁王。”苏萧离抢着说到。
“父位子即,自古以来如此,皇上若没有子嗣,这皇位恐怕是要让给宁王一脉了。”阮容起道。
“那就让给他好了。”苏萧离答得干脆倒是出乎阮容起的意料。
阮容起叹了一口气道:“你真心的?你不看重这个皇位?”
“我若真的看重,还会由得你在这里和我说话?”苏萧离挑眉问道。
阮容起微愣,遂即又笑:“我可能是小看了你了,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
“毕竟,是你教出来的。”苏萧离道。
“阮容起”苏萧离微微拽了阮容起的衣角仰首问道:“你想要这个位子吗?”
他眼前的这个人别过头,眼望窗外宫室、围墙,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分派兵力给宁王是不是就想要走那一步了,让他,替代我。可是我呢,我还能去哪?”苏萧离问。
阮容起承认,他确实有此意,他答应过先帝保全皇室,更答应过先帝保全苏萧离。
如今看来,能够让皇室绵延下去的人只有宁王,但若是宁王即位,必定不会留着苏萧离,苏萧离纵然武艺精深但也难以抵挡到时手执千军万马的宁王。该怎么办,阮容起一直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他想尽力做到两全,但却深知很有可能不行,不过至少,他想保住一人。
阮容起回过头,迎着苏萧离的目光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带你走。”
苏萧离没有想到阮容起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眼睛闪着些许光芒。
“我非你不跟。”苏萧离笑着道。“阮容起,你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你别不承认。”
“天晚了,皇上也该休息了,我去叫纪公公熬汤羹。”
“我要去流云阁。”苏萧离气道,阮容起从来不肯正面回应他的情感。
“林乱美人在等着皇上。”阮容起潇洒披上外袍,融到宫外夜色中去了。
微风扶翠柳,划破了满湖的寂静。
林乱立在蕴月湖旁静静地发着呆,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自从苏萧离包了他之后,老板就对他格外照顾,每天基本无何事可做,却被好酒好饭地伺候着,这些日子他倒是丰润了不少。
眼见今个儿天气好他倒是想出来走一走,蕴月湖是皇都内的一并不大的天然湖泊,湖边绿外好看。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小孩童,一手拽着风筝,另一手握着一束鲜艳的野花,一蹦一跳地从林乱身边经过。迎着微风摇摆的风筝恰好刮上了林乱的衣摆,那小童正跑得欢快,忽然被风筝的线猛地拉了一下,向后仰着倒了下去。
小童大约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这个扶他起来的哥哥。
“可摔疼了?”林乱伸出修长的手指帮他摘掉黏在身上的草叶。
小童摇头,道了句“谢谢哥哥。”后,往林乱的手里塞了一朵蓝色的小花便跑走了。
林乱有些贪恋地看着小童欢快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他摸了摸那朵小花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