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辛洋坐在沙发边,手里捧着微温的鲜果汁。
他喜欢喝甜的,程洲桓就买了无任何添加的纯鲜果汁,常备在家里。
果汁不宜加热,刚从冰箱里拿出又太冷,所以程洲桓在陶瓷大碗里倒了温热的水,再将盛着果汁的杯子放进去。
3分钟,果汁终于不再冰凉。
“那个混蛋程老板是我。”程洲桓看着何辛洋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说:“很抱歉向你开了那种玩笑,我没有想到你会因此而……被辞退。”
“嗯。”何辛洋只发出单单一个音节,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程洲桓继续道:“那的确是一个玩笑,我想吓唬你一下,要么让你上套,独自去酒店等一晚上。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你才17岁,或者知道你不能请到我吃饭就会被辞退,我肯定不会开这种玩笑。”
“嗯。”何辛洋点点头。
两人好一阵没有说话,空气凝滞而沉闷。
程洲桓低低叹了口气,问:“洋洋,你能原谅我吗?”
听到“洋洋”二字时何辛洋本能地抬起头,眼中有惊讶也有说不出的情愫。程洲桓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坦然而充满诚意。
半晌,何辛洋说:“程哥,你是不是知道你让我丢了工作,才对我这么好?”
程洲桓说:“是。”
何辛洋浅浅蹙眉,七分释怀,三分失望。
“但并不止如此。”程洲桓还是那样看着他,就像看的是一块珍贵的璞玉,“我欣赏你的认真、正直,喜欢你努力做一件事的拼劲。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讲,你身上有一股感染人的正能量。”
何辛洋手指扣在一起,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
“上次我说过,我喜欢努力的人。”程洲桓顿了顿,又说:“你别觉得我送你教材、带你出去玩只是帮助了你。其实你也帮助了我。”
“嗯?”何辛洋不解。
“你很年轻,年轻又有活力,心思干净,和你相处时,我觉得特别惬意。”程洲桓继续道:“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职业是律师,也确实做着一些投资。要做好这两份工作,我时时刻刻都需要算计,挖空心思去看穿别人,同时也费尽心力避免被别人看穿。坦白来讲,挺累。”
何辛洋呼出一口气,目光朝下,静静地看着地板。
“可跟你在一起时,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彻底放松下来,只用汲取你的朝气、你的坦率、你的认真便好。”程洲桓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洋洋,我很感激你,也实在因为那个玩笑感到抱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何辛洋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脑子嗡嗡作响。
他怎么可能不原谅程洲桓?
父亲离世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程洲桓待他那般好。即使父亲还在,也比不上程洲桓的耐心周到。
“上床”的玩笑的确恶劣,也造成了令他生活陷入困顿的糟糕后果。可归根究底,起因却是他自己的错。
如果没有弄丢包裹,哪会被老板要求请客致歉?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钱,哪会偷奸耍滑只请“程老板”一人?
程洲桓有错,自己又何尝无辜?
何况程洲桓后来做的事,早就能将那个玩笑的影响彻底盖掉。
有什么理由不原谅?
程洲桓又唤:“洋洋?”
他抬起头,深呼吸一口,认真地说:“程哥,我原谅你,也谢谢你待我的好。”
程洲桓抱住他,轻声说:“谢谢。”
这天的晚饭是程洲桓煮的面,红汤上浮着青油油的香葱,麻辣爽口。
何辛洋吃得满头是汗,嘴唇油亮发光,好奇地问:“程哥,你怎么会做我们这儿的麻辣小面?”
程洲桓笑道:“刚来时被朋友拉去吃了一碗,辣得说不出话,脑子也嗡嗡叫,缓过来后慢慢回味,倒爱上了那个味道。自己在家尝试着做,怎么都不行。朋友说是佐料的问题,我们北方的面呢,材质比你们这儿好,但佐料只有很少几种,他让他妈妈配了接近二十种佐料,我拿来一试,果然很好。”
何辛洋又“呼哧”喝了一口,说:“你朋友的妈妈真了不起,这完全就是外面面馆的味道!”
“这……”程洲桓略显无奈,“这就是在面馆买的佐料。”
“啊?刚不说是朋友妈妈配的吗?”何辛洋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程洲桓声音放得很低,柔柔的,挠得人耳根发痒,“后来他离开山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哦。”何辛洋耸耸眉头,自觉不该打听程洲桓的私事,索性埋头吃面。
收拾碗筷时程洲桓说:“洋洋,我有两个建议。”
“嗯?”何辛洋擦了手,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以前就想跟你说,又怕你知道我就是那‘程老板’。”程洲桓顿了顿,见何辛洋低下眼睑,还微微嘟了嘟嘴,又道:“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何辛洋抬起头,眼神认真,“程哥,你说。”
“第一,我希望你能辞掉快递公司的工作,到我的事务所来帮忙。”
“我……”何辛洋刚想说什么,却被程洲桓打断,“先听我说完。”
“好。”他住了嘴。
程洲桓道:“你来主城打工,是为了攒钱念大学,对吧?”
“嗯。”何辛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