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开出一朵朵带刺的花,带着诱人的芳香,若有若无地扎在他的经脉里,散发出一阵难忍的奇痒。
内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无法浇灭,他只能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里,假装根本听不清近在耳边的呐喊。
世界充斥着流沙的声响,时不时夹杂着一声熟悉的“洋洋”。
他紧紧地握着已蒙上一层水雾的玻璃瓶,不安地在厨房来回踱步,嘴里不停自言自语:“何辛洋,你想多了!有瞎想的时间不如多做几道证明题!程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管管你的脑子,别犯蠢!”
如此念叨十来遍,心跳终于渐渐缓了下去。他长出一口气,洗干净果汁瓶,放入收纳袋中,又将昭、严二人带来的食物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或零食抽屉,最后倒了一杯热水,回书房继续做题。
这一做就过了午餐时间,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洒进来,像薄被一样铺在他身上,照着他坐下之后就一字未写的习题集。
黑哥餐盘里有足够的狗粮,玩够了吃,吃饱了睡,偶尔摸去书房看看,见他眼睛发直,得出目前还是不要跑去撒娇的结论,摇晃着屁股窝回自己的狗房子。
何辛洋浑然不觉腹中空空,自以为全神贯注地思考习题,却恁是连解题思路都找不到。
自从决定自学参加高考后,这还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学渣。
从程家离开后,昭凡滔滔不绝了一个小时,跟狗仔记者似的打听程洲桓与何辛洋的事。严啸知道得也不多,否则不会闹出“送快递”的笑话。昭凡又一次问“他们进展到哪里”时,他扯出不怀好意的笑,“程儿说他们有儿子了。”
“啥?”市局一哥极没形象地做惊恐状。
严啸在他额头轻轻一弹,凑近道:“凡哥,咱俩也生一个吧。”
嘴上耍流氓的严公子被打了,理由是“企图袭警”。
远在北京的程洲桓接到一个电话,听到一半脸色就沉了下来。
严啸与昭凡商量一番,决定将除夕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但避重就轻,不提车上说的话,也不提送快递闹的乌龙。
程洲桓沉默片刻,“同伙逮住了吗?”
他声音有种极具威慑力的冷静——和法庭辩护时一样。
严啸道:“放心,全关起来了。刚才我已经托人看着你那小区,不会出事。今儿就是知你一声,省得你身为‘家长’,还被小朋友蒙在鼓里。”
挂断后,程洲桓稍稍组织语言,立即给何辛洋拨去。
而此时,何辛洋正因为做不出来题而焦躁地趴在桌上揪头发,心中如海浪般大作的声音终于找准机会趁虚而入,嚣张地冲着他喊:“程哥对你那么好,他是不是喜欢你?”
破土的念头就像立春的第一道闪电,带着明亮刺眼的白光与簌簌作响的风声袭来,领着倾盆的大雨与咆哮的落雷,拉开一幅惊心动魄的春景。
何辛洋捂住泛红的两耳,手心因为突如其来的灼热而蓦地一颤。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噗通乱跳,高高跃起,又笔直落下,像一台失控的尖叫跳楼机。
他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快速在书房里踱步,神经质地重复着“想多了”。
但这回,咒语似乎并没奏效。
不管他怎么强行给自己洗脑,脑中的声音仍旧经久不灭——
“程哥是不是喜欢你?”
他背脊发麻,却不因恐惧也不因恶心,憋得难受,终于发出一声闷声闷气的低吼,与桌上手机的震动相得益彰。
而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又让他心脏一抽。
他拿起手机,盯着“程哥”二字出了老半天神,直到震动停止,也没敢划开接听键。
2秒后,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深呼吸数次,又低声自我催眠——“镇定,镇定”,这才接起,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程哥。”
程洲桓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却没往别出想,而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因为除夕夜的遭遇而心有余悸,遂放缓语调,轻声说:“出了那种事,怎么也不跟我说说?”
本就温柔低沉的声音隔了南北,平白多出几分令人耳根发热的酥痒。何辛洋方寸大乱,立即将烫得难受的耳郭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喉结滚了又滚,脸颊早已红得像浸过开水的番茄。
唯一庆幸的是程洲桓看不到他的窘相。
程洲桓打电话时习惯戴耳机,此时耳中充斥着何辛洋急促的呼吸声,心头一痒,恨不得立即飞回山城。
严啸之前告诉他,何小朋友觉得除夕夜里的事“不是什么大事”,怕麻烦他,才不愿告诉他。
此时他听着何辛洋的反应,那些隐约的呼吸声中有点尴尬,有点被“兴师问罪”的无措,恰好与严啸的说法契合,于是笑了笑,又道:“有没有哪里伤着?”
何辛洋“啊”了一声,这才明白程洲桓说的是工人村发生的事。
他手心出了汗,使劲往衣角上揩,因为紧张而显得结结巴巴,“没,没伤着。程哥你知道了?”
“嗯,严啸已经给我说了。挺巧的。”
“哦,那天赶来的特警里有一人是他朋友。”
关于昭凡怎么大显神通击毙犯罪分子的事,程洲桓已经从严啸处了解到,此时再听何辛洋说一遍也无妨,索性一句一句引导着对方往深处说,直到讲起马仔们也租住在工人村时,才以一种建议与商量的口吻道:“洋洋,换个地方住吧。”
他始终拿捏着分寸,所有的关心都点到为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