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在那之前的事,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初识?”
花员外显然也很疑惑,踌躇地打量着楚留香:“那么楚公子并不是一直和犬子在一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片刻之间编好了回答:“我是今日才偶然遇见花公子,见他有些心神不宁,就送他回来。”
花满楼听着这公然的扯谎,却一言不发。
在门外遇到自己,然后结伴回来,总比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花园里,要令人置信得多。
花满楼却在内心坚信,这个人和自己的消失及回归,有着莫大的联系。
花员外的目光闪动,又追问:“那为何你们会到花园去?”
楚留香知道,自己和花满楼来的时候确实走的是大门,然而是很多年前的大门,是眼前这位花员外的父亲刚满周岁时、这座宅子的大门。在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人看见。
他又看了看怔忡的花满楼,心怀歉疚、但毫不犹豫地把黑锅甩了过去。
“只因花公子离家日久,一直惦记着花园,我们就……走了个捷径。”
这话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得体,然而在楚留香落落大方的笑容下,竟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花员外没有说话,陆小凤却又一次大笑起来。
“楚兄的轻功,果然直追当年的盗帅楚留香!我可不记得花满楼能那么轻松地跃上他家花园的院墙啊!”
花家的院墙很高,足足有两丈三尺高。不要说花满楼,就是陆小凤,只怕也无法一跃而上。
陆小凤双目灼灼地盯着楚留香,觉得真是有趣极了。
在陆小凤觉得有趣的同时,花员外的目光中却流露出疑惑。
楚留香笑了笑,然后他的人就突然不见了。
在场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甚至有人心里涌起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陪着花满楼回来、看上去像个fēng_liú公子的并不是人,而是什么精灵妖怪。
就连陆小凤也没看清他的身法,只看到一个掠出门去的模糊的影子。
花满楼缓步走出屋门,走到一棵树下,静静地仰起头。
他当然看不见楚留香站在树梢上的身影,但他知道,楚留香就在上面。
然后他笑着说:“陆小凤说得没错,楚兄的轻功果然已臻化境。”
楚留香轻轻跳下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的心却已沉落到谷底。
花满楼一点也不记得他了,不记得两人一起经历的一切,也不记得对他的称呼。
楚留香望着脸色释然的花员外,淡淡笑道:“花公子谬赞了。”
花公子。
楚兄。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相识过。
·
花满楼留在了家里。
他自己的住处当然是县城一隅的那座小楼,四季都开满了鲜花的小楼。小楼的大门永远是打开的,只要有人需要,随时都可以进去寻求帮助。
花满楼记得自己已住在小楼里八个多月,也遇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
他急于回小楼去,不仅是还想继续这种看似平静、却又充满冒险的生活,也因为挂念着他的那些花。
但花员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留在了家里。
花员外说:“三天后就是中秋了。”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花满楼的六位哥哥也都会赶回来,花满楼自然不好就走。
而且,他对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令家人担心了将近一年的事,也心怀歉疚。
陆小:“你对我倒是没什么抱歉哈?”
在花员外的盛情邀请下,陆小凤和楚留香也都留了下来,一起过了中秋节再走。
陆小凤本是四海为家的浪子,花满楼又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留得再痛快也没有了。
而楚留香,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去哪里。
这已是花满楼的时代,陆小凤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的楚留香,只是一个挂在江湖人嘴边、可以闲聊的话题。
楚留香只能先硬着头皮住在花家,住在这个并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听了陆小凤抱怨的花满楼笑出声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我知道我会离开,肯定要事先跟你打招呼的。可现在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哩,你不能怪我。”
陆小凤的目光闪了闪,充满了惊讶:“你还是想不起怎么离开的,去了哪里?”
花满楼偏着头思索片刻,才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深山中有一种妖精……”
他话还没说完,陆小凤已经又是笑、又是叫地打断了他:“你想让我相信你被妖精抓走了?花满楼,你当我陆小凤是三岁的孩子,还会听鬼怪故事哩!”
然而两个人就这么笑成一团,仿佛刚才说的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作为那个故事里的“妖精”,楚留香在一旁静静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