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之后,皇帝是要带着几位大臣来看看这些学子的。
一群人即使不说话,脚步声也是响亮,只是听到这声音靠近,当即就有人手腕一抖,在洁白的纸上滴下了几滴墨水。
恒元帝淡淡从他们身上扫过。
哪些人手抖,哪些人憋着气,哪些人神思不属眼珠乱撇……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示意让身后大臣停下,一个人走下场,明黄色衣袍经过谁都会带起一阵心惊胆跳,憋着气生怕呼吸惊扰了皇上。
恒元帝信步走着,从一侧绕到一侧,再从后边走到前边,最后,他停在了前排。
身旁这个就是会试第一的会元,危建同的儿子,除夕宴上的见过的那个人。
危云白沾笔,完全忽视了桌旁的明黄色衣袍,恒元帝从他手下的字看起,面上看不出喜怒,半晌后才缓步走开。
他的手随意,走动时扬起的弧度碰到了会元束起的长发,还好力度不大,没把人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一张卷子给带废。
殿试结束之后,前十份最优秀的卷子就送到了皇帝及各位大臣面前。
把糊住名字的纸条去掉,剩下的也就是这十份的排名了。
恒元帝一一看过这十份卷子,问道:“诸位大臣怎么看?”
“微臣着实分不出好坏,这十份文章没有一份不j-i,ng彩,读来让人印象深刻,但论起赏心悦目,这危云白,刘玉堂,还有康城建的卷子,应当名列前茅。”
“辞藻上也能看出这三位确实……”
“臣觉得……”
危将军和刘大人站在外围不说话,恒元帝看向他们,“两位爱卿就无话可说?”
“陛下,”危将军笑笑呵呵的说道:“不论您给什么位置,那都是小子的福分,走到这步我这个小老儿已经满足得不得了了,还能说出什么来?”
刘大人笑了一下,“臣也是如此。”
他们三人说话,先前讨论的热烈的大臣静默不语。
眼睛盯着鼻子,耳朵闭着,能不听就不听。
实际上谁都明白,不管他们讨论的多么热烈,实际上这不关他们的事,这是皇帝和危大人,刘大人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把人都招进来吧。”
恒元帝垂着眼让人把卷子收起来,咏德去外面叫人,随即十位卷子的主人就一次排开在面前。
危云白在中,刘玉堂就在他身旁,两人是目光焦点,均是青年才俊、文采斐然,真是让人羡慕。
恒元帝看了中间人一眼,从最左边一一问起,几句话的时间,就问到了刘玉堂的面前,话头一改,问道:“本朝税收和前朝比起大不相同,你觉得哪个好,又好在哪里?”
刘玉堂心中一紧,组织好语言,尚算镇定的答了。
皇帝看不出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只是在他说完之后又问道:“前朝魏林是不是个能臣?”
刘玉堂回道:“回陛下,是。”
皇帝又问,“那顺明帝是否是个明君?”
顺明帝是前朝的帝王,是个仁善的皇帝,爱子如命,备受推崇,可这会是大恒朝,问问题的人是大恒朝的皇帝。
刘玉堂额头冒汗,咬牙点点头,“是。”
恒元帝哦了一声,再接着问:“既然是明君能臣,为何变革实行不下去,如今要是你同朕一起,你该当如何?”
这话一出,刘大人先前还平静着的脸色瞬间变了。
刘玉堂不止是脸上冒汗了,他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这、这、这……”
这不能答。
恒元帝,“罢了。”
他又侧头往身后刘大人的位置看去,“爱卿家的小公子,到底是年岁尚小,学识尚且不够。”
这一句话直接将刘玉堂剔除了出来,莫说状元了,恐怕只能落了个二甲。
刘大人面色变来变去,勉强笑道:“您说的是。”
危建同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没想到恒元帝竟然会这样发难,谁还管他问的问题能不能答,只要答不出来那就由他说了算。
看着刘家就知道他们危家也逃不过去。
先前只被恒元帝匆匆一句话带过的学子心中开始大跳。
这届里的人,危云白同刘玉堂就是两个大敌,原本以为他们家大业大,只怕怎么也争不过去,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就是因为家世才翻了跟头!
哈哈哈哈哈哈,好!就这样问下去,问的越难越好!
康城建的头埋的更低,脸涨的通红,呼吸粗重,激动的手在袖中也微微发抖。
他才学不如危、刘二人,能进一甲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但现在……他可能、可能要更近一步了……
危云白察觉到了恒元帝的视线,他不卑不亢,等着恒元帝的问话。
“来,抬起头。”
虽是不解,但年轻的会元还是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