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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叶宗中兴之祖杜懋无缘无故消失后,整座老龙城最少在表面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在杜懋弹指间“打杀”了走下登龙台的郑大风,以及一袭雪白长袍的陌生外乡人后,哪怕杜老神仙不在了,余威依旧像是那座不可见的头顶云海,依旧回荡弥漫在老龙城各处,让所有五大姓家族的高层都不敢大口喘气。
因为先有亲眼看到杜老祖的仙人神通,使得一些原本属于天大事情的突发情况,也给强行碾压得细细碎碎,比如苻家暗中授意,丁方侯三族派遣出去截杀郑大风一行人的供奉客卿,死绝了,根据一位担任斥候职责、侥幸生还的龙门境修士口述,白衣年轻人的四名武夫扈从,个个杀力惊人,悍不畏死,能够以伤换命的时候,毫不犹豫,其中两人战死,一位擅长驭剑的绝色女子,一位喜好撕人的老疯子,之后云海落下了一道道光柱如剑修的本命飞剑,让原本可以围杀剩余两名扈从的修士,当场毙命,最过分的是,那个用刀的高大男子,拿着那把古怪长剑,在一具具供奉尸体的心口上戳了一剑。
得知噩耗后,三大姓氏急急忙忙秘密聚头议事,杜俨得到了消息,却没有过来凑热闹,于是众人猜测是不是苻家和杜俨设了一个天大的局,以郑大风作为障眼法的引子,引蛇出洞,要以最“名正言顺”且消耗最小的方式,绞杀他们三大家族用来压箱底的供奉修士?
不然为何苻畦身为家主和城主,整座老龙城的旗帜人物,在云林姜氏嫡女下嫁没多久的时候,都舍得半点脸皮不要,说好了只能一人活着离开登龙台的壮烈死战,结果苻畦挠个痒痒就向郑大风认输,交由杜老神仙对付郑大风,这不是早有预谋是什么?看来还是小觑了苻家的野心,是铁了心连这点残羹冷炙都不乐意给他们三大姓氏吃了?
当场就有人拍桌子瞪眼睛,扬言苻家如此心狠歹毒,就别怪他们破罐子破摔,到最后看看老龙城还能不能剩下半座。
群情激愤的,扬言要玉石俱焚的,多是些色厉内荏的。
沉吟不语的,反而是真正说话管用的老龙城权贵。
老龙城真正的底蕴,从来不在拳头和法宝上,是在一部部账本上。
突然有管事禀报少城主苻南华登门。
苻南华带了几名扈从,却是独自一人走入议事大厅,落座后,屁股还没坐热,茶也没喝一口,只是笑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厅内众人开始权衡利弊,坐着这里的人物,打算盘,计算得失,都是行家里手。
苻南华说得简明扼要,不提亲家的云林姜氏,桐叶宗也已经与苻家结盟,老龙城六艘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掌控在苻家以外的四艘,苻家全要了。在座三个家族以后每年的三成利润,要以上贡给苻家,作为继续居住老龙城的“房租”,当然,接下来苻家会借助各方势力,大举向北,世俗王朝,山下仙家洞府,山下江湖门派,都会被苻家势力囊括其中,打压、排挤、铲除所有老龙城之外的商家势力,在此期间,丁方侯三大家族能够挣到多少真金白银,是财源广进、在一旁,依旧看不懂围棋,却会耐心等待胜负。
之前朱敛和隋右边死在老龙城外边,陈平安就又花了两颗金精铜钱,砸入他们两人的本命画卷。
两人阵亡后,按照东海老道人当初订立的“天条”规矩,武疯子朱敛未来的最高成就,瓶颈跌到了武道十境。
而隋右边在药铺竹帘子那边,“陈平安,我有事找你。”
陈平安起身掀开帘子,走到院子前边的药铺里头。
阴神带着陈平安走出大门,走在小巷里,不知如何运转阵法,竟是直接将自己变成了坐镇某座小天地的玉璞境修为,小巷中昏暗起来,虽然赵姓阴神面容模糊,可仍是能够让陈平安清晰察觉它的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罕见情绪。它在隔绝了外界查看之后,漂浮身形悬停立定,对陈平安沉声道:“有一位自称与齐静春有关系的老儒士,找到了我,准确说来是直接将我拘押到了他身前,说是你陈平安的……不记名先生……”
说到这里,阴神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天底下只有不记名弟子,哪来的不记名先生?
尊师重道,在浩然天下可决不是一条可以随便践踏的规矩,一旦越过雷池,往往需要付出远远重于“声名狼藉”的惨痛代价。
陈平安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与赵姓阴神坦诚相见。
阴神也不愿刨根问底,就像陈平安就从未询问自己既然姓赵,又是骊珠洞天出身,那么到底是哪一支赵氏的祖先。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山水神祇不问前生,皆是此理。
它继续道:“那位老先生要我转告你,可以在老龙城过年完再动身,还有些东西得晚一些捎给你,明年开春以后,想去哪就去哪,只做陈平安便是了。”
陈平安笑道:“好的。”
然后陈平安犹豫了一下,仍是直接问道:“杨老前辈,当真对郑大风的遭遇,视而不见?”
赵姓阴神本不愿意谈及任何有关老神君的事情,只是想到铺子里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它这次破例一回,轻声道:“老神君看得远,所以会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但是对于李二和郑大风,虽然只有师徒名分,不涉及传道一事,可我这苟活于世的小小阴神,斗胆说上一句,觉得还是与我们大不相同的。”
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