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说道:“不会输就是了。”
大妖重光汗流浃背。
灰衣老者笑道:“离得这么近,站了这么久,大道气息也给你挣了不少,就当是先前两场小打小闹的封赏。”
大妖重光弯腰后退,悄然离去。
城头上,左右没有出剑劈砍那座天劫云海。
三十岁以下的剑气长城年轻剑修,无一例外,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这就是剑气长城数千年唯有的大年份。
上一次出现如此大年份,正是剑气长城战事最为惨烈的那一次,以至于城头之上,只剩下陈清都一人镇守。
但是这一次,剑气长城三四十年以来,对这些孩子,呵护极好。当然代价就是多死了许多替孩子们护阵的地仙剑师。
庞元济说道:“换成是我,天落五雷,地发杀机,肯定躲不掉,就只能硬抗,会死。”
高野侯的妹妹高幼清,轻声道:“我只会死得更快吧,死于那座剑阵。”
董画符说道:“那小畜生是托月山主人的闭关弟子,除了宁姐姐,咱们谁输了,都是正常的事情,不用多想什么。你瞧瞧咱们,谁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的半仙兵、法宝?所以按照陈平安的说法,对付这种有钱有势有靠山的,就不能‘我吭哧吭哧去单挑送人头’,‘要让对方来单挑我们一群’,到时候大家分账,个个富得流油。”
庞元济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我们也要看到那小畜生,光是能够一鼓作气驾驭这么多件宝物,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此次与陈平安捉对厮杀,也亏得是陈平安,对方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套才没有立竿见影,下次战场对阵,我们要特别小心这种人。”
一个与宁姚、陈三秋以及叠嶂酒铺关系都不太好的年轻剑修,说了句公道话,“比那心脏手黑,那小畜生找错人了。”
宁姚抬头望向那座云海天劫,默不作声。
换成是她,挡下不难,但是影响深远,会很麻烦。
陈清都笑道:“宁丫头,如果换成是你下场,自然不会有那赌约。而且既然陈平安被我拉到了城头上,就不会有这‘如果’了。”
陈清都想起一桩难得记住的旧事,“吴承霈曾经质问阿良,天底下到底谁不能死,与姓氏与家族,到底有无关系。”
“阿良也没辙啊,这种问题回答起来最麻烦,所以后来只好跑了一趟托月山和曳落河。”
陈清都笑了笑,转头望向宁姚,“我自然看重你与陈平安,可我还真不觉得你们就死不得。说开了去,有点复杂,宁丫头,懂我的意思?”
宁姚点头道:“懂。但是我很不高兴,不为自己,为陈平安。”
左右冷笑道:“不高兴之人,还得算我一个。”
陈清都却笑容更多,与宁丫头说话就是省心,左右这般直爽,也很好,“这就好。省得万事不上心,不高兴才好,不然左右就是前车之鉴,练什么剑,为何练剑,生死为何,一直鬼打墙。直到今天,才稍微像一名真正的剑修。”
陈清都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真正的剑修。”
真正剑修,会为人间出剑,可忘生死,超脱生死。
这件思虑越深便极难做到的大事,也是不经意间就可以做到的小事。
又其实是许多中五境剑修可以做到、上五境剑仙反而越来越做不到的怪事。
人间越来越不美好,心灰意冷不愿意。人间世道越来越美好,便要难免舍不得,剑术不高,舍不得也没办法,还不如为自己为他人一死了之,剑术够高,便有本事给自己找那万般理由不死,这亦是天经地义的人之常情,苛求不得。
人心此物,不愧是当年神祇设置出来最有意思的一座牢笼。
至于另外一座牢笼,是人对于光阴长河的流逝观感,远古圣贤,分开天地,后世苍生,得了无形庇护,只是岸上观景,故而总是差了点意思。所以任何一个人,真正证道之前,哪怕是那飞升境,难免有那人生虚妄之感。这是一个三教、诸子百家圣贤万年以来,都在孜孜不倦试图寻觅出一个最终破解之法的天大难题。
仙人境修士的求真,儒家的以浩然正气底定人心,佛家的破我执,道家的返璞归真,都是在此事上下苦功夫。
每个人都在辛苦求活,每个人又都在默默求死,何其矛盾。故而才需要追求人生天地间,形如日中景,心如天上月,一切观彻,澄澈光明。
陈清都与宁姚说了一句奇怪言语,“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别觉得陈平安此战会亏太多。”
宁姚默不作声。
陈清都笑道:“我又没求着陈平安离开城头去还礼。”
战场之上,尘土飞扬。
三位身形虚幻缥缈的黑衣仙人出剑,始终各站一方,将那陈平安围困其中,剑光璀璨,声势如雷,毫无章法可言,就是朝那陈平安一通乱砸。
其中一位黑衣仙人被近身一拳砸中后,身形震散,只是很快便剑意重聚,剑意凝聚的死物,不过是稍稍黯淡几分,出剑依旧如常,剑光极快极重。
也有一位仙人被己方剑光砸中,然后继续好似死而复生。
另外那处实力悬殊的战场,蕴藉五雷正法的云海低垂,大地被雷池牵引上升,显然是要天地接壤,碾杀身处其中的那位白衣阴神。
第三位一直隐匿在暗中的黑衣仙人现身站定,不知不觉,分立四方。
弹指之间,四位黑衣仙人背后大地震颤,有神像拔地而起,矗立起四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