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爱他的人很少,但是他辜负不起。
所以他只能那样苟延残喘着,等待着款项拨下来,等待着新药,等待着他这条完全没有希望的生命再一次被延续下来。
但是他是知道结果的,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一个阴暗寒冷的角落里。
容律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屋的天窗,他看向了那外面的天空——
是墨蓝色的、如同泼了墨一般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光。
就像他那晦暗无光的命运……
容律突然惊醒,他浑身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背上的刺痛让他回忆起自己的确是没有死……他还活着,为另外一个人活着。
吊瓶中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容律抬起手,自己给自己把枕头拔了,看着那鲜红的血珠从针眼的地方蹭蹭的冒着。
他再一次的意识到,他没有死。
他再一次的活了过来!
上卷 容叶聿行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并不多,只不过是有些虚弱而已,但是这些症状对于上辈子一直活在病痛中的容律来说都只是小毛病,这副身体的底子好,流失了那么多的血液也很容易补充回来。再说周家又不会短了他什么,好吃好喝好药的伺候着,仿佛他真的成了林妹妹似的,连大声说话都怕把他吓到似的。
从他醒过来以后,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来看过他,周傅笙除了第一次来了一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医生和佣人会时不时的出现,剩下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卧室里面卧床休息。
但容律并没有闲着,现在他的脑袋里面装着不少这具身体曾经拥有过的回忆与信息,他在闭目养神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的让这些信息浮现,然后一一的把它们都吸收,变为己用。
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和他过去认识相悖的事情都在这种过程中被了解,比如说这里为什么只有男人——貌似是很久以前人类自作自受,在改造基因失败之后,女人被大自然无情淘汰,整个世界落入一个只有死亡没有新生的接近毁灭的状态,直到在这种灭顶的灾难面临之时才有科学家发现如何改造男人的身体去孕育生命,简而言之就是把女人的工作交给男人,让男人生孩子;再比如说那种充满了可怕的疼痛感的人体改造手术——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夫就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免费改造其中一人的身体为可以生育体,政府审核成功后就可以到医院进行免费的身体改造,那种完全改变自然生理条件的痛苦是其他男人所不能想象的,这也就是一直以来生育率低迷的原因,毕竟谁也不愿意去受那个罪去生孩子。
身体突然能够感觉到一种神经麻痹似的疼痛,容律下意识的抓紧了贴近胸口处的衣服,倏然间睁开了眼睛。那种改造身体的痛苦仿佛重新袭击了他,那种被冰冷的仪器把身体切割开,灌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物,五脏六腑仿佛被融化了重铸的极度烧灼感,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守候,唯独剩下那些无机质的机械手在半空中挥舞时发出的声音,重重的席卷而来……
努力地平复着那残存的情感与触觉,容律再一次对这具身体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感到好奇,但是奇怪的是,那些陌生的人的名字他都能够想起来,而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却是如同被罩了一层雾似的,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当容律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相比于什么都不知道就接着活下去的那些人来说,他已经足够幸运,所以他也不该再抱怨些什么,或者说,他需要做的只有向前看,努力的好好活着就行了。至于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信他会慢慢发现一切真相。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在卧室里面休养了四五天,容律感觉自己都快长草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看望他了,“少夫人,请您移步客厅,您的伴父来看望您了。”这几天一直伺候他的那个叫程文的佣人恭谨的说道,并帮他把那堆繁重复杂的衣服穿了起来,打理好仪容。
虽然容律很尴尬于这个称呼,但是说实话他自己也想不出来还能让程文叫他什么而会显得不尴尬,毕竟程文是不可能直呼他的名字的——这个世界的长幼尊卑在只剩下男人以后变得更加严苛起来。
想来这个伴父就是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了,容律心怀忐忑的走出了卧室,第一次离开这个从醒来就没有走出过的地方,一步一步的走下铺满厚厚地毯的回旋状楼梯,从他所在的三楼下到一楼,来到客厅。
很多天以来没有再见到的周傅笙坐在厚重松软的洛可可式风格的沙发上,悠然的喝着咖啡;而另一侧沙发上则端坐着一位表情冷漠严峻的男人,看起来比周傅笙还要年轻一些,大概就是他这具身体的生父了。
站在他生父后面的几个貌似是保镖的男人在看到他进来以后,立刻低下头,“三少爷。”仿佛他还是在容家时的那个三少爷一样。
容律微微点头,然后冲着自己的生父、容家现在的当家夫人容叶聿行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