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重新活过来,他忽然发现真相被证实的这一刻,他其实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平静,淡定得多。即便眨眨眼睛,也只是感到一抹微不可察的淡淡的湿热。
他没有哭,亦无流泪。又张了张嘴,仿佛一条因为离开水而濒死的鱼,嚅嚅一动,发出一句无声的呼救。
但最终,也只是无声。然後便奄奄一息地闭上,再不开口。
他没有什麽可说的。而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
唯一那个可能会来救他的人,是骗他的。
唯一那个可能会来救他的人,原来,就是最恨不得他死的人啊。
他曾经一直很奇怪,为什麽自己明明作恶多端,但居然没有报应呢。而此时此刻,他终於获得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赎罪感。
这个报应,分量很足,让他很痛,是他……应得的。
他曾经可真傻,怎会无知到竟去惦记老天爷的事情。老天爷,可比他记得清楚。
眼前蓦地一黑,身体猛摇摇欲坠,眼看著就要支撑不住往下滑落,秦真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程诺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毫无怜惜之意几乎撕裂整个头皮的剧烈扯痛让程诺全身一抖控制不住地痉挛抽搐,双膝一曲屈辱地跪在地面。
那坚硬而冰凉的触感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冻裂震碎了,被迫仰起头颅,不得不回到现实,面对残酷。
秦真弯下腰凑上前,与程诺的脸庞愈发靠近。
凝眸的黑瞳闪烁著令人心悸难以形容的狂欢,他要离这个贱人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让他把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的心碎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不……不!他甚至觉得这样都还不够!还不够!他简直恨不得直接化身成为一道光束狠狠穿透程诺的身体钻进他这一双满是受伤的眼睛里去!看看他的五脏六腑,一定已经泪流成河,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千疮百孔了吧!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真是痛快极了!
俊美的容颜,憎恨与厌恶,轻蔑与怜悯,兴奋与狂热,不断交织变换,极致的阴冷,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魔鬼。
秦真直起身,再一次居高临下俯视程诺,揪住他头发的右手稍一用力来回甩了一甩,便见对方宛如一张轻薄脆弱的纸片,在一夜动荡的风雨里,凄凉地摇曳。
秦真摇头冷笑:“瞧瞧你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比落汤鸡丧家犬还要落魄,真是不堪入目。”
程诺神色凄然,面容恍惚,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