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濮阳的脸色,他道:“足下若是方便,不妨让我诊一诊脉。”
她的伤本就是他看的,濮阳自是不介意的,当下便探出手去。卫秀将手中的茶盏置于一旁案上,右手搭上濮阳的手腕。
他诊脉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神色凝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狭长,斜飞入鬓,鼻若悬胆,瘦削挺直,嘴唇是鲜红的,鲜嫩湿润。濮阳看着他,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到了官场上,不说其他,单是这长相,也能助他平步青云。目光再下移,便看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若没有双腿的缺憾,卫秀真可谓完人了。濮阳忍不住盯着他的双腿看了片刻,待挪开,却看到卫秀含着一丝笑意的双眸。
偷觑他人伤痛之处,着实失礼,濮阳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便见卫秀收回了手,道:“伤势已缓,药方当改一改了,此事某自会安排,足下但放心就是。”
濮阳一听,便将方才的失礼暂且放下,顺着这话说了起来:“受先生大恩,又在此叨扰多日,余感激不尽。先生但凡有所需,自当倾力相助。”
濮阳说罢,便带上一抹温婉的笑意,目光也十分柔和,望向卫秀。
卫秀一笑:“我不缺什么,好意心领了。”
濮阳眸光凝滞,却丝毫没有漏出端倪来,仍然是感激的语气:“我也愿先生一世无灾无祸,可人生总是难以平顺的。先生施与我的是救命之恩,若不报,我心难安。先生不妨答允了,待来日有所需时,再来寻我不迟。”
她言辞恳切,分明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卫秀望向她,笑了笑,诚恳道:“也好,便依你所言。”
濮阳已忍不住要扶额。
答应是答应了,却连她究竟是何人都不问,将来有需要的时候,打算上哪儿去找她?根本只是敷衍而已。
上一世,濮阳就看不透卫秀在想什么,他献与萧德文之策,皆是上策,总能出奇制胜,使人防不胜防。可先帝弃世,本该将诸王留在京师,便于就近处置,他却建议萧德文放诸王出镇。诸王争了二十余年,最终却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时被压制,不能反抗,但哪个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岂不是留下大患?濮阳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萧德文就是爱听卫秀的。濮阳实在想不通卫秀出的什么昏招。
今世又是如此,分明该把握时机,借救命之恩,与她相识,哪怕此时他还不愿出山,只当结个善缘,对将来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心思深沉,虚实难测。
年轻了十二岁,却仍是不好对付。还不如不年轻呢。濮阳怨念颇深。偏生她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显得与卫秀太熟了,许多话都说不得。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
宫中必已大乱,阿爹没有她的消息,必寝食难安,她留不得太久,回去前,需得在卫秀这里留下一个由头,也好下次再来。
还有她的身份,最好说出来,卫秀知道是一回事,她自己坦露,便会显得她对他信任、坦诚,她是想要招揽他,使他入她门下为谋士,如此,便得大度一些,以免彼此存嫌隙。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撕裂,按照这几日的速度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带仪驾侍卫来迎,否则,凭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险境。
想到此处,濮阳眼睛一亮。她眼下哪有什么人能差遣?只能求助卫秀,借他仆役一用。既然要借他仆役送信,自得说明送往何处,又是给谁,如此一来,便能说出身份。
坦白身份之后,相互了解便更多了一层,言谈间,自然也就能更深入一些。
濮阳想得极好,只等身上的痛意缓一缓便要起来。
正是傍晚,天边晚霞如火,草庐中炊烟袅袅,是仆役在准备晚膳。
此处仆役不多,那婢子也不常日侍奉濮阳一人,只在送药或送膳食时出现,平时还有旁的活计要忙。
濮阳独自走在回廊下,思索着过会儿如何言说。
她前世也招揽了不少贤士,知晓该如何用语方为恰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确定起来。
为免扯到伤口,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原处看来,便似濮阳缓缓踱步,悠然闲适。
草庐虽比一般草庐大一些,多了几间屋舍,布局亦精巧了许多,但终究只一草庐。走不得多久便要到了。
濮阳走到拐角处,便见跟随在卫秀身旁的那名侍女在卫秀门外,似是里面说了什么,她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而后略显警惕地左右看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什么,不由好奇,略一思忖,便走了过去。
卫秀的房门关着,却是轻掩,留出了一条缝隙,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进去。
这一看,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震惊):你竟然是女子?
高士(微愠):你已亲眼见过,何必再来多问。
公主:(~ ̄▽ ̄~)要摸摸才能确定~~~~
高士:………………你走
第6章
室中泛着淡淡的水汽,卫秀刚沐浴完,湿淋淋的青丝仿佛泛着水雾,披散在背后。她裹着一身雪白的单衣,衣衫为发上的水濡湿,贴在了身上。她腿脚不便,扶着墙,去取干的巾帕,欲将头发擦干,巾帕放置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