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帐篷外交谈的全罗秋冷汗涔涔地提议:“我去把她们赶走。”
赫连郁摇摇头,“不用打扰他们,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全罗秋:“……”
话是这么说,但是国师大人,刚才那一瞬间,您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怜悲催的前匪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药材按照您的吩咐,将五种药草按照三钱两钱两钱一钱一钱的份量包上,总共是三十份,已经替您收拾好,您是要明早走么?”
“不,今晚就走。”
赫连郁的话出乎全罗秋的预料之外,大巫不想解释从昨天开始,他就有一些心神不宁,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并且对苏尼塔黑市里的动向更加在意。
“今日早些时候,外面喧哗声很大?”
“的确是,差点没吵死我,一个胡人觉得中陆商人给他缺斤少两,然后又爆出那个中陆商人卖得是假货,用雪花粉代替珍珠粉。”全罗秋抱怨着,“不过黑市里从来都是一锤子买卖,过去卖假货的多了去了,我当年还在云岭上当匪徒的时候,在黑市里进了一批长矛,说好的铁矛,他娘的就只有几只是铁矛,其他的都是石矛,我也没找黑市说什么啊。”
前匪首回忆自己的峥嵘岁月,骂骂咧咧,赫连郁则是陷入深思中。
全罗秋骂了半天,才发现赫连郁没有应话,讪讪放下后脑勺抠头皮的手,想要说个笑话打破此刻的尴尬气氛。
“你需得注意,”赫连郁突然打断他,“胡人会不满。”
“什么?”
“苏尼塔的黑市过去不属于中陆人,不属于青陆人,也没有掌管者,所以他们不会觉得掌管者的态度有偏差。现在大家都能猜到你代表朝廷管理黑市,那么青陆人在交易的时候会更加小心,稍微有小小的变化,也会让他们觉得不公平,而中陆的商人可能也会觉得自己背后有人撑腰,做出胆大到你绝对想不到的事,你的态度,必须小心谨慎……”
帐篷外。
不知道自己的偷懒耍闲被赫连郁看在眼里的乌伦,竟然见到了一个熟人。
是几天前,和他沉默对望的那个小奴隶。
小奴隶脸上身上全部挂了彩,寒风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打布衣,露在外面的枯瘦手臂上大片大片是紫红色的冻疮,以及明显被殴打出来的青紫。
乌伦原本对小奴隶有些迁怒,前几日他若不是把吃剩的烤鱼给了这小子,他也不用遭受那一场无妄之灾,但今天见到他这可怜的模样,却又不由地善心发作,想起自己。
幸好他被人牙拐走的时候,不是冬天,不然他的模样恐怕会比这小子更惨。
乌伦对小奴隶招招手,等小奴隶蹭到他身前,在征询了女奴的意见后,又递给他一块烤肉。
小奴隶动作迅速,大口大口,他吃着吃着,最后还哭了起来。
“喂!你别装可怜哦,”乌伦后退一步道,“我可没有钱买下你。”
小奴隶跪在草席上无声流泪,给他磕了一个头,“那仁保佑你呀,小善人,快跑吧,胡人的兵马已经到了琼水的北岸,他们说要杀进来啊。”
乌伦瞪大眼睛,下一刻,赫连郁掀开门帘,从帐篷里走出来。
仿佛预示着什么,缓缓的风雪突然狂作不止,大巫漆黑暗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仿佛是长长的翎羽,乌伦感觉有另一股安静的风环绕着他们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奔着远方而去。
“去叫醒你的兄弟们。”赫连郁对跟在他后面走出帐篷的全罗秋说。
全罗秋应了一声,带上狐皮软帽,也不提一枚明光珠,就走入深夜的风雪中。沉重的气氛让乌伦沉默,他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像赫连郁那边移了一步,就像幼兽试图向成年的兽寻求庇佑一样。
“不用担心,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糕。”赫连郁道。
返回的风灵带回消息,琼水北岸已经埋伏了数千名士兵,都是胡人。战斗尚未打响,这片位于冰层上的帐篷依然是千帐灯火,火光倒映在冰层上,晕染开,美好得像是傍晚时丹红色的云层,那样鲜艳的色彩只会出现短短几个呼吸,便会随着太阳沉入西沧海而消散。
“首先得将商人们撤离,”赫连郁对乌伦说,“待会儿动起来的时候,你跟着他们先走。”
“你呢?”乌伦忙问。
“既然撞上了这件事,我得先去看看。”赫连郁说。
冰层上的帐篷间很快乱了起来,好在来参加黑市的商人们大多数都曾行走在风口刀尖,有些是货物早就打包好,有些是直接抛弃了价值千金的货物。他们行走在草席铺成的道路上,皮袄挂在肩上,手里提着靴子,灯火随之移动,像是挣扎游动的鱼。
这样的动静埋伏者不可能没有发现,更别说那些潜藏在黑市里的人,数百个大袄束身的胡人汉子举起火把,哈哈大笑追逐在撤离的中陆人,甚至青陆的商人后面,像是追逐鱼群的鲨鱼。叫喊痛哭声里,他们点燃中陆商人的帐篷,抢走那些铁器,粮食,酒,明珠,砍伤没有被主人带走的奴隶,或者剥下女奴的衣服。
赫连郁从黑暗的小径上走出来,他放出一道风,将那些可能是内线,也可能是趁乱打劫的人抛上天,然后握住另一枚骨头。他勾起手指,引导帐篷上的火焰流到他手心里,继而同样抛向天空。
火焰在雪夜里变成了灿烂的烟火,炸开在天穹上,颜色就像是滚烫的黄金。
左川关见到信号赶过来至少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