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王小石,杨无邪,这楼子里的兄弟又会如何?”
苏梦枕说到这里,长喘了一口气,话说得有些多了,他得歇上一歇。
白愁飞早已不再他身后,他就站在他的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咳嗽,看着他长长的喘出一口气。
“你说,她能治你的病。”
他缓缓,慢条斯理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苏梦枕又笑了一下,便是线条逼仄,骨瘦形销,依旧好看。
“骗你的。”
最后一丝温度被生生的剥离心脏,白愁飞一腔心扉直如大雪漫地黄河逆流,活生生的被浇铸成一片冰雪银川。
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一丝一毫的情爱,一厘一粟的温柔,终不知是镜中花水中月,又或是那火中栗冰中酒。
让人如此憎恨,恨的整颗心都酸涩的炸裂开来。
“你可知,我为何将金风细雨楼改名为象鼻塔?”
苏梦枕复言道。
“我不知!”
白愁飞倾身下去,盯着苏梦枕的眼眸,眼里的恨意简直漂亮的让人心惊。
“我就知,你要死就赶紧死,你死了,我就炸了这天泉山给你陪葬!”
苏梦枕却依旧是一副苍白如纸,淡定从容的模样,似乎眼前的白愁飞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因为得不到糖果就要毁掉的小孩子。
“我在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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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这天下间有很多人都在等一个人,可能不知道面目,不知道年龄,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他们心甘情愿的端着一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笃定的姿态默默的等待,也许在下一个刹那,也许就是一生一世,或者生生世世。
这是天下人。
而苏梦枕不是天下人。
这世间有谁能被苏梦枕苏楼主等待?谁又配被苏梦枕等待?
莫不是九重宫阙中帝王将相?
又或者干脆就是九天之上碧落之下的神魔?
白愁飞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人必定不是他。
可能是王小石,可能杨无邪,甚至可能是那个薛姑娘,但是就是不会是他!
苏梦枕信他,用他,欣赏他,却也疑他,束他,憎恶他。
生不自量,寸寸挽强弓的白愁飞却在这一刻有了可憎可恶的自知之明,情仇爱恨,狠毒凶残,心机手段,事事不如人,事事受人掌控,万般情绪千般思绪在他面前便如雄鹰断翅蝴蝶束茧,活生生脆生生的,了无用处。
怎能让人不恨?
恨这世间怎么会有情爱这件事情,恨白愁飞怎么会也有情爱这件事,恨白愁飞怎么会遇上苏梦枕!
又怎么不让人自卑?
自卑这世间怎么有一个苏梦枕,情爱不能打动他,强权不能屈服他,武力不能震慑他,甚至连疾病生死都不能让他软弱,怎么有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弱点的人!
他是人,还是神?
是神,为什么……还会死?
白愁飞没有问那个人是谁。
他不想问,不愿问,甚至不敢问。
他怕。
怕自己忍不住一指结果了苏梦枕,怕自己炸了金风细雨楼,炸了天泉山,炸了整个开封!
他却不能。
苏梦枕要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众人瞩目之下,不是在身边只有他一个白愁飞的情况下;金风细雨楼要炸,更不能在不属于他的时候炸。
不朽不枯不死不熄,白愁飞想飞之心,白愁飞之抱负,挣扎苦痛激越渴望,白愁飞情之所钟,白愁飞爱之所向,蛛丝套索一般缠绕在白愁飞的脖颈上,白愁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调节心情时总会做一个深呼吸。
这世界有很多事情,在一个深呼吸的瞬间,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可惜,这一次,却是白愁飞最不想见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