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这几步间,已然想好了二姐的几个可去之处,于是此刻就询问起谢寒尽:“二姐,是想独自开个庵堂,还是一处收容妇人女童的庵堂,抑或是去长安城外那家最大的庵堂处挂名,然后再另选山头,独自居住呢?”
谢寒尽一怔。
谢远又道:“虽则北地也有庵堂,但长安只我一个,二姐便留下陪我,如何?我再与二姐寻些小尼姑,贴身照顾二姐。”
谢寒尽凝眉细思片刻,道:“如今战事完结才不过两三年,四处孤儿寡母数量极多,就是那些家中父兄皆战死沙场,因无男子而不得不被婆母嫂嫂族中人卖了去的青年女子亦不少,更不必说那等养不起家的人家四处卖女的了。我想,倒不若单独建个庵堂,收容这等可怜女子和女童,若是合情合法,有在家乡受了冤屈的,也可来庵堂求助,阿弟……或许能帮她们洗清冤屈?”
谢远原本那样说,是想着既能在给谢寒尽找些事情做,省的真的就一心入了空门了,又能因庵堂做的一些善事,给谢寒尽博个好名声,七年后也能得一桩好婚事。
可是谢寒尽的话一出口,显见就是要反过来为谢远搏名声了。
谢远摇头,道:“好阿姐,你不必顾虑我。且……我现下倒也不需这些名声,阿姐只要打理好一处不大不小的庵堂,住在我为阿姐选的一处风景宜人的山上,每日或读书抚琴,或听风赏雪,或骑马吹笙,或是闲极无聊了,就去看看庵堂下的那些可怜人,稍稍帮她们一把,能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名声,快活的过完这七年,也就是了。”
谢寒尽目光闪了闪,没再开口。
谢远只当她应了,便也就告辞。
谢云屏其实是江氏除了谢远之外,最看重的孩子了。只是谢云屏自认是长女,且家中总要有人压制着马氏,她刚刚插手管家事务,又要见很多仆役,事务繁忙,于是便不肯住的太近,免得打扰家人,这才住的最远,竟有些靠近外院。
谢远毕竟是弟弟,强行插手了几个阿姐的事情也是不得已。现下他仰着头看这个温柔大方二八年华的长姐,就有些开不了口,和这位长姐说她的婚事了。
反倒是谢云屏笑了,道:“阿弟可是有话要嘱咐我?”
谢远难得脸上一红,道:“阿姐,我会去见安阳王世子一面。他既承诺过要为去世的未婚妻守上三年,如今,也只剩下一年而已。无论他此时心意是否改变,然而,他说出去的话,定然是想要竭力遵守,否则违背承诺,其他人看他时亦会觉得他乃是伪君子,不值信任与看重。”而且,若是谢云屏此时就嫁过去的话,那位世子大约会把那股怒火直接发.泄到这桩婚事中唯一无辜的谢云屏身上。
谢云屏道:“再等一年或是两年,我都无妨。只是阿爹那里……”
敬王那么迫切的想要和安阳王结成姻亲,大约并不愿意再等一年。
谢远笑:“无妨,只要咱们愿意,我去说与安阳王世子,让他为了他自己的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出力,不也是应当的么?”
两姐弟便都笑了出来。
谢远看天色果真晚了,担心阿守会又控制不住跑出来寻他,于是又与谢云屏低声商量了几件事,最后道:“还有一件事情,阿姐这两日该与阿娘提上一提,让她带着几位阿姐去见一见表妹和表妹的庶母。待我的世子之位定下,身边就会有定额的侍卫跟随,到时候,我会派其中一部分去寻找三舅舅。无论能否找到,那是咱们的舅舅,必定是要去找的。至于表妹……我的意思是,最好阿姐能劝服阿娘,带她和她身边一直照顾她的庶母去北地,由大姐和四姐好生照顾她。毕竟,明面上说,表妹其实只有咱们这些亲人了。咱们若是不管,如何说得过去?”
谢云屏奇道:“表妹?咱们还有表妹?”她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谢远顿了顿,道:“那个表妹,是阿娘庶出的四弟的遗腹子,还是一个妾室所出。而那位四舅舅,当年是因花天酒地坏了身子而死的,而那时,外公和大舅舅、二舅舅刚刚一齐战死沙场,三舅舅头盔和盔甲掉落,人也失踪,他是因为高兴于将来能得到外公可能得到的爵位而饮酒过量而死。”所以,江氏就算知道了那个表妹的存在,也根本不愿意提及这件事。
谢云屏明白下来,知道江氏可以不喜那个表妹,但是绝对不能装作那个表妹不存在,于是立刻点头:“这件事自是应当的。阿远放心。”顿了顿,又直直的看向谢远道,“小马氏有孕才刚刚两个月,虽因你的缘故,孩子保了下来,但小马氏终究因之前数次生育伤了身体,我既一年之后就要出嫁,二娘留在长安庵堂,三娘……不提也罢,四娘还小,阿娘糊涂,那么,我今次便不打算让小马氏回北地了,将来,阿弟也莫要让她回去。”
小马氏乃是马氏的智囊和心腹,少了小马氏,马氏必然要重新培养一个心腹和智囊,而其中定会花费不少时间。
她们姐妹,正可趁此机会成长起来。
谢远笑道:“我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定下计策,便各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