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假满,程墨上朝当差,完全没有发现府门外有人窥视的样子。
散朝后,刘询回宣室殿,同时宣程墨过去,两人对坐说话。一刻钟后,霍光过来,刘询起身到门口恭迎,程墨只好照做。
霍光昂首直入,见程墨在场,看了他一眼,道:“五郎有事尽管去忙。”
这是要支他出去了。
程墨对刘询行礼道:“臣告退。”
刘询眼中闪过极不甘心的神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身为皇帝,想留臣子说话都不行,这样的皇帝,当了又有何乐趣可言?
程墨走出宣室殿,站在院中,抬头望一会儿湛蓝湛蓝的天空,转身走了。他的公庑是原来刘淘甫那个院子,平时在那儿办公。
不一会儿,张清蹭了过来,看看左右没人,道:“父样让我告诉你,霍夫人意动了。”
昨天安国公又去一趟大将军府,得到准信,特地让张清跟程墨说一声。
真是服务到家。程墨道:“知道了,这几天让伯父小心点。”
切切不可露出马脚。
程墨在宫门关闭前出宫,直接回府,大门口不远处蹲一个卖梨的小贩,脚边放一篮梨,双眼直勾勾盯着大门看。
这个时候还没回家,要说不是探子,那就是有鬼了。程墨勾了勾唇角,让黑子把梨买下:“你们解解渴。”
小贩听说要把他篮里的梨全买了,脸现惊恐之色,道:“今天只剩这么点了,客官若要,我明天多摘些来。”
要是都买了,他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啊?
黑子道:“天色不早,你早卖完早回家,还不好?”丢下一块碎银子,拿起篮子就走。
小贩欲哭无泪,这碎银子买十篮梨都够了,他怎么能不卖?可是卖了,他就不能在这里监视了,万一安国公晚上过来呢?
程墨见了小贩脸上的表情,笑了笑,把缰绳丢给榆树,进府去了。
赵雨菲一直在府中主持中馈,现在忝为新妇,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程墨回家,菜肴丰盛,一家人围坐吃完晚饭,去园盛凉,程墨闲来无事,逗女儿玩。
小女孩已经会走路了,虽然跌跌撞撞,却不要人抱,自己满地走。
程墨给她取名程佳,小名佳佳。
桌上有点心瓜果,小泥炉上水正沸,程墨手提铜壶泡茶,茶香四溢。顾盼儿叫过女儿,让她拿一个桃子给程墨。
桃子有点大,小佳佳两只手抱,有点抱不稳,走两步,掉一次,弯腰捡起来,再走两步,又掉一次,这么走走掉掉,又重新捡起来,到程墨跟前时,桃子早烂了,表面坑坑洼洼。
“给。”佳佳双手伸直,把桃子递给程墨。
程墨正在洗杯,没有及时接过来,小佳佳把桃子放老爹脚边,扭身跑了。跑几步,躲到母亲背后,探出小脑袋看程墨。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程墨也笑,捡起地上的桃子放桌上,朝女儿招手:“过来。”
小佳佳见老爹没发怒,慢慢走了过来。
程墨一把抱起她,在她小脸上亲了亲,把桃子给她:“拿去玩吧。”
摔烂成这样,是不能吃了。
永昌侯府后园其乐融融,大将军的上房却一片寂静。霍光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谁也不见,连不语都被赶了出来,在廊下侯着。
随从们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霍光几案前放了几卷竹简,其中一卷写着,辰时永昌侯府的采买出府买菜,一个时辰后,菜贩送小半车肉菜进府,然后一上午没人进出;未时倒是有两个官员来访,不过程墨没见,两人连府门都没进。
这是永昌侯府一天的人来客往。
按说,程墨深得刘询宠信,满朝文武应该巴结逢迎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一来程墨没有拉帮结派的嗜好,二来现在霍光当权,连刘询都成天担心皇位不保,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朝臣,哪个把他放在眼里?既没把他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巴结程墨。因而,程墨的日子还算平静。
霍光看着面前一卷卷的竹简,眉头皱得紧紧的。
一连几天,安国公的马车都没有在永昌侯府门外出现,程墨不是足不出户,便是出宫回府。霍光不禁狐疑,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难道他真的应该退隐,把权力交出来?
他不甘心。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朝,朝议中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刘询叫了他两声,他才惊醒。
“霍大将军老了。”不少朝臣心里做如是想。
程墨心想,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潜意识的力量,或称自我暗示的力量,是非常大的。霍显天天在霍光耳边絮叨,让他退隐,要不然只能活三年,这些话不知不觉做为潜意识的一部分,在霍光心里扎了根。
他的身体忠实地按照“只活三年”的目标开始运转了。
事实上,他确实活到六十一岁,只有三年的时间。
霍光回到公庑,提笔批奏折,却不知不觉打起瞌睡,加上最近常有力不从心之感,他不禁自问:“我真的老了吗?”
其实就算年轻人,失眠一夜,第二天也会犯睏,坐着不动也会打瞌睡。
这一天,他的奏折没有批完,本想带回家接着批,没想最后倚着几案睡着了,笔掉在腿上,在袍子上落下好大一片污迹。
如此过了三天,他把程墨叫过去。
这次,程墨老实得很,乖乖行礼后坐下。
“五郎,我老了,家里子孙多不成器,还望你多多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