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干这么无聊的事?」西蒙问,把一个哭着的星星丢进瓶子。
「因为我把图书馆里的书都看完了,又不想重看一遍。」史蒂夫说,把折好的星星丢进去。
「这看上去一点也不酷。」西蒙说。
「我也觉得。」史蒂夫回答。
「你跟谁学会这个的?」
「一个小姑娘。」
「哦,漂亮吗?」
「她才十五岁。」
「也不小了嘛,再过个三年就到法定年龄了……」
「闭嘴。」
西蒙还记得他说起那女孩儿时的笑,像一个父亲提到女儿。他知道亡命之徒的脸上有时也会出现一丝安详的阳光,即使他们是罪犯,但有些东西从未被污染。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聊地把那只大可乐瓶填满。西蒙以前从没干过这种事,这不像打架和争吵时那么混乱,有点傻,不过很安静,很舒适。
他看着史蒂夫傻笑,心情好得要命。
几年后的现在,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西蒙仍坐在床上,他想以后的很多年,他都会坐在床上,看着一旁空荡荡的铺位,想像着史蒂夫坐在那里,文雅而沉静,折着在监狱里谁也不会折的纸。
他应该离开。他不属于这里。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曾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但西蒙还是固执地觉得,他那种人就是该那样安静地坐着,不该受伤,也不该感到疼痛,要知道骨折和流血都是很疼的,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而他不该感到一点疼痛,一点暴力。
他只要坐在这里想着就好,就是够了。
他闭上眼睛,视线里一片黑暗,又让他回到那些监牢的夜里,假装自己在五年里的任何一天。
史蒂夫坐在他旁边,慢慢抽一根烟,空间呈现剔透幽暗的蓝色,西蒙并不擅长审美,但他觉得他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场面。他放轻呼吸的声音,生怕气息道一点,都会冲散那道幻影。
他以为他会心碎得很难受,不过大概是失血太多,他很快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电视里面,播报员在说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放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的画面。他希望那一切是假的。
她说着:「史蒂夫探员因为入狱而众叛亲离,可事到如今人们才发现,他们抛弃的是个真正的无辜者。」
他又看到史蒂夫,他正在打电话,烦躁而沮丧,他很少在这个感情不外露的男人身上,看到这样露骨的痛苦。
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着,「听我说,不是我干的,艾玛,我——」他停下来,像声带硬生生的被掐断。
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慢慢把听筒放回去。
他的情绪濒临失控,可被强大的自制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像强硬吞下一枚刀片,带着极度的痛苦和血腥。
大部分进牢子的人都会经历这一关,西蒙想,学会如何被外界的人抛弃,那些关系随着你的放逐,像越来越稀薄的线,你盯着它也没用,晚断不如早断。
「她是谁?」他好奇地跟在史蒂夫后面问。
对方没有理他,径自回到牢房里,反开一本书。不过西蒙知道他没有在看,他的眼神茫然,仍从痛苦中没法回神。
你老婆?他想,但并没有真的问出来,他看过太多这样的伤痛,知道不该去揭人伤疤,即使是罪犯,也仍然会疼得发疯。
「来根大麻吗?」他说,大胆地从床铺下翻出他精心藏好的违禁品,这是他这种人表示友好的方式。
史蒂夫坐在那里,死盯着书本不说话,西蒙在他跟前坐下,把一根烟递到他面前,说道,「我保证,这会让你感觉好很多的。」
史蒂夫伸手接过来,来来回回摆弄着那拫大麻,西蒙又翻出一枚打火机。
「不要钱的。」西蒙说。
史蒂夫紧紧攥着那拫大麻,西蒙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被他攥得开始变形。
「你不吸还给我啊,」他说,「你要把它捏碎了。」
史蒂夫慢慢把那根烟拿稳,变成一个会吸烟人的样子,西蒙打着打火机,史蒂夫叼着烟,凑过去点火。从这角度看来,他睫毛细密,遮住眼瞳,和所有的情绪。他的气息拂在西蒙的手指上,让他整个手臂都火热了起来。
史蒂夫咳了一声,但很快就适应了,他就这么夹着烟,看着栏杆外发呆,好像他从来就很习惯这个小玩意儿一般。
——后来西蒙知逍,那女人虽然不是他的妻子,却也已经商定了婚期。他想史蒂夫这种人如果谈起恋爱,大约是十分认真的。和他断绝关系的还有他父亲,以及各色同事和朋友。
后来他想,即使他洗刷了这桩冤案,它也已经毁了他的一切,他不再可能回到以前没有破损的状态。
这五年,和史蒂夫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西蒙干的事,就是劝他认命。
现实看上去会终于彻底地击倒他,可谁知道她居然是这么个不顾规则的婊子,反而过来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的室友毕业于名牌大学,有优越的生活环境、和超高的智商。他是国家的精英份子,受过严格的格斗和生存训练,所以熟谙杀人和问讯的技巧,而那一切是为了效忠国家。
他进了监狱,却不是罪犯的经历,而是英雄的。不管自己曾经对于堕落的美梦如何笃定,他都没有一刻的改变。
这一切让西蒙感到窒息。
史蒂夫和他从来都不一样。当然他从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史蒂夫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