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飞扬的尘土间,一匹雪色马崽朝着这头奔来。马背上,少年稚嫩的脸庞上焕发着耀眼的笑容,嘴里还大呼小叫,“荣枯,你怎的这般磨蹭!”
荣枯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看向少年,笑得温和,“难得出来,我还是想好好赏一下山景。”
傅和谨皱了皱鼻子,嘟囔一声,“山景哪有赛马好玩?”言罢,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好嘛好嘛,荣枯你就陪我一同耍耍。”
荣枯失笑,看着这个孩子,微微出神。
一晃就是五年。当初的知府大人如今是南方三府巡按,眼看着明年就满了任期。他如今十一岁,傅和谨也是九岁了。
这几年,他一直作为傅和谨的书童住在傅府上。
只是,傅府的生活与他当初料想的很不一样。
说是书童,但他却不同于其他的下人们,且不说没有签卖身契,便是这地位,在傅府上,人人都几乎是把他当初第二个公子般来对待。
他知道,这定是傅府主人的意思……只是,他并不理解,对方到底是何用意。
也曾,隐隐有过某种猜测。但很快他就不再多想,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值得别人利用的。
于他,活着才是最重要。
少年郎,理当心怀宏图之志。可惜他,从来没有那个资本。
若是前世,他在年幼时,即便身处肮脏的垃圾堆间,也有过寻常人都幻想过的宏愿。只是当生存,迫得他连呼吸都是奢侈之后,便渐渐地磨灭了所有的意气。
在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生活隐约有得一丝曙光,又被残酷的命运推向了死亡。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样的感受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活着,已然是最奢侈的愿望了。
能得重生,已是上天莫大的垂怜。
“喂?”
思绪一晃,荣枯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深了,无奈地叹了声,“好吧。”
这个孩子,他是真切的有几分喜欢……至少,傅和谨的陪伴,让他这一世变得不那么地寂寞。
何况,他是寄人篱下,无论如何,对于这个孩子都要存着忍让之心。而傅和谨本也不喜欢当地官宦之子的作风,寻常只和他玩的开。
傅和谨盯着荣枯的笑发了会呆,嘴上喃喃地说道:“荣枯笑起来真好看……”言罢,他扬起大大的笑脸,“若你是女子,长大后我定娶你做娘子。”
荣枯只是含笑,“不是要赛马吗?”
“啊,是啊,”傅和谨回神,很快便转移了注意,扬鞭一甩,“荣枯,看我们谁先到达对面山坡下的老栗树!谁输了可要受罚的!”
马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荣枯赶着自己的马崽追了过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一日先生放假,两个孩子也趁机玩了个尽兴,直待日落西山,二人才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唉……”
傅和谨趴在荣枯的肩头长吁短叹,“明天又要念书了。”
荣枯静静地听着孩子的抱怨。
比起旧都曼城的官宦之子,傅和谨难得没有他们的纨绔作风,念书和练武都相当认真。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夫子管得严,有时候难免会不郁。
荣枯是有些庆幸的。
前世的他,尤为羡慕寻常人家孩子能够上学堂。后来他被收容,也只能习得几个字,并未真正地获得教育。
这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很早就读书了。他一开始作伴读,学习尤为吃力。夫子是个严厉的人,打罚的次数可谓不少。
“其实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练武上,”傅和谨在他耳边说,“将来要做个和蒋伯伯一样的大将军。”
荣枯笑着附和了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