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内不再作声。而后,两人又淡淡上几句,及至近丑时,屋内方渐渐寂静下来。
一夜无梦。
清晨的时候,西门吹雪睁开眼,从沉眠中醒来。
室中蒙蒙亮,微弱的光线从外面透进,照得房内有些许的朦胧。
雨已停,只淅淅沥沥有些零落水珠滴下 。西门吹雪透过纱帐,看见窗前立着人,宽衣博袂,黑直的发在晨熹中流淌着沉沉的光华,直泻在腰际。他摘顶冠,半颔着首,似在沉睡,未束的长发垂下,遮住脸,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侧面轮廓。
就这么站着入眠……
西门吹雪笔挺的眉峰微皱,还不曾有下步动作,那人却已醒。
男子似是睁开眼,了一顿顿,慢慢抬起头,用手在额角揉了一阵。他放下手,侧头朝床塌方向看眼,却也并未发现里面人已然醒来。
此时距离亮还有时,男人随意抻抻衣摆,举步便朝屏风后走去。他甫一动身,纱帐后西门吹雪的目光,已定定凝在他背后的窗扉之上--
随着男人的离开,他身后的镂空雕花窗扇,徐徐轻启……
--昨晚疾风顶进的时候,扇窗,怕是已关不上……
--他就在此,靠窗站夜……
——“酒后脑中积郁,难以入眠。不若在此站上一阵。”
……
帐中子薄唇扬起,现出丝极细微的笑意。
那人…居然也会谎…
他阖上眼,向覆霜凝寒的面上,冰雪松融--
——“风冷雨湿,无益于伤处,你伤的,不算轻。”
第90章 花火
竹叶残留着大雨后的水痕,叶片滴翠,水珠圆润,偶有鸟雀啁啾往返其中。
天已大亮,叶孤城靠卧在矮塌之上,腰际半盖着一条薄毯。他平稳地阖着眸,几丝黑发散落在眉眼旁,静寂而又安然。
不说时,垂敛着的眼皮微动,下一刻,一只手从袖中伸出,揭开身上的薄毯。叶孤城睁眼,静了片刻,便抬起身子,从塌上坐起。
外面的光线透进室内,照得房中片明亮。叶孤城下地着靴,然后从屏风后走出,抬眼便看到西门吹雪正端坐在桌前,用块白巾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他的面容是如既往的冷峻,黑发束在脑后,只留两股从鬓间垂下,衬得身外袍霜雪般皎白。
见他出来,西门吹雪停手上动作,淡淡道:“你醒了。”
说话的时候,方才冷峻的神情不变,眼里却居然,有一丝罕见的温暖意味。
叶孤城虽发觉到,心下有些不解,但也仍微颔首,说道:“你的伤,如何。”
西门吹雪听了,薄唇微挑,一双深的仿佛浓墨般的眼底,浮出丝极浅的笑意:“我无事。” 既而又道:“昨晚,你睡得可好。”
叶孤城略头:“一夜安眠。”之后便住口不语,只走到桌前,拿起上面壶凉茶,斟杯喝下,方觉得精神顿时清爽许多。
一夜安眠--
身侧人几不可察地扯唇,线条冷毅的面上,露出一丝可以称之为柔和的弧度。
叶孤城放下茶杯,眉峰由于察觉出道凝集的视线压在身上而微扬些许。稍稍侧过眼角,由余光看去,西门吹雪正笔直坐着,目光以种毫不掩饰地态度投注过来。
--就仿佛冰底蕴着的火,雪中燃着的焰,原本,不是应该属于那个人的目光。
--“求证剑道又岂能多情”。
这句话还清楚地响在耳边,说话的人,却已有情。
整日,花家满府上下,往来迎送欢宴,热闹非凡。
晚间更是有一番别样意趣,各处彩灯集结,把个府邸照得如同白昼。火树灯花,倚红偎翠,章台柳,梁园月,洛阳花,东京酒,亦不过如此。
花玉辰身锦绣洒花红服,十分喜庆,颈中戴着缡金嵌珠项圈,仍显稚气的面庞上,已略现出几分俊秀之态。他身旁立着名男子,身形颀伟,容颜疏漠,一袭白衣在灯火映照之下,泛着淡淡的朦胧辉光。
“师父看!”花玉辰指着远处方空地,十几名下人正搬运着什么东西,往来忙碌不休。“今夜是要放烟火的,前些日子,就见他们买许多--”
正话间,陡然声轰鸣骤起,随即响声接连大作,随着一道道火光直飞入,黑漆漆的夜幕当中,顿时划开大片大片绚烂的花火。
一漫彩光,映得地上的灯火都已失色,花开绽锦,金星吐蕊,一层层,一轮轮,直把际耀得雪亮。周围人或是凝目观望,或是喜动颜色,谈笑往来,皆是一片欢腾气氛。
花玉楼毕竟尚为年小,仍是孩子心性,看得兴奋时,不由得拍掌叫好。他看时,忽觉身边寂静无声,便不禁转过头,仰首朝旁的男子看去。
只见那人微微抬头,双眼睛望向空中,神情清朗,唇角轻扬,竟是难得的淡笑模样……
此地是处水榭雕栏,对面青瓦朱椽,红灯高盏,歌舞婉约,丝竹阵阵。
隔着湖碧水,对岸绫罗锦绣的人影,幢幢绰绰,如坠云雾之中。
孙秀青在晚饭后不久,便返去朝容居睡,一应眷属,直至此时,几乎皆已各自回房休息。
夜已深,人亦散。
陆小凤醉得如同滩泥,脚下丢着堆空空的酒瓶,径自伏在石桌上沉睡。花满楼脸上也染上层微薄的红晕,与花月楼说道,把人事不知的陆小凤从桌上架起,送回客房当中。
微风习习,送来阵舒爽,一湖栏畔,满树桃花开得正盛,淡淡莹白中氲着清浅的粉,风过花飞,犹如场含香的初雪。叶孤城坐在靠着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