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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快亮了,银叶才晃荡出了那迷宫似的别院,幸亏凌晨时分的守卫不是很多,再加上昨天晚上大家都闹腾得厉害,他一个人出去也没人注意到他。直到出了迷宫,他脑袋才清醒了一点,头脑清醒了之后,再回想昨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殷淮安说的对,他就不该掺和他们这种人的事情,可是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呢?
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最想念阿萝的时候。
这原本该是一个美好的早晨,阿萝做好了一顿平平常常的早饭,把小鬼从被窝里面拎出来,三个人一起和和美美地围坐在桌子边上吃饭。
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可是他转念想起来,昨天中午阿萝发了脾气,说什么来着?
她说——早上不想再看到他,还说就算他晚上死了,她照样一个人吃早饭。
阿萝说话经常言过其实,不过这次她看上去真动了气,最起码——
应该是不会给他做早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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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叹了一口气,他拖着基本上已经是空壳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街边买了一笼包子。他有气无力地咬了一口包子,正准备掏钱付账,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位灵师,你昨天晚上难不成是撞鬼啦?”
银叶吓得包子差点都掉了!这是何方神圣,“灵师”都给她认出来了!
原来是卖包子的婆婆,包子还是熟悉的包子店,店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那婆婆手上沾满面粉,提一根擀面杖,越过案板倾身凑到银叶的耳边,鼻尖儿几乎要贴在银叶的脸上。
银叶本来困得不行,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他斜着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婆婆近在咫尺的皱纹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谁啊你!”
那位婆婆看银叶被吓得六神无主,脸上露出更加慈祥的微笑。她像安慰孩子一样地安抚银叶:“您别害怕,是苍野大人让我留意着您的,我是这方圆一百四十三里地的婆婆,刚调过来的,还请您多关照。”
银叶抬头仔细看了看包子铺旁边挂的布幡子,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孟婆婆包子铺”。
“您这……您贵姓?”
卖包子的婆婆一边剁馅儿一边笑着说:“您没认错,我姓孟。”
银叶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就是方圆一百四十三里地的孟婆了。
孟婆虽然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但也不是什么大官,因为孟婆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毕竟每个进入轮回的人都要喝那一碗孟婆汤,每天死那么多人,那么多喝汤的嘴,所以老阎给每一片儿地方都安排了一个做汤的婆婆。
但是黄泉路上的活儿太死板,规矩是鬼魂儿们半夜才能上路。不像阳命台和阴违司的人,从早到晚都有鬼或者魂可抓,她们白天往往闲来无事,婆婆们都不愿成天站在奈何桥上,便一个个搞起副业来。
无一例外,老阎挑的婆婆都是姓孟的,就算原来不姓孟,得了这份工作,也得变成姓孟的,所以大家都只管她们叫“婆婆”。眼前既然她强调自己“姓孟”,那就确凿无疑了,这就是一个兼职做包子的孟婆。
银叶笑着回到:“哦哦,婆婆早上好呀,我是阳命台的银叶。”
婆婆手底下飞快地擀着包子皮儿,一脸慈祥地笑着:“哦,久仰久仰,银叶大人早哇。”
银叶不好意思地咬着包子说到:“就别管我叫大人了,苍野他在阴违司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倒是能称得上一声大人,我就是阳命台一小灵师,又管不着你们阴间的事儿,哪当得起这尊称?”
婆婆讨好地笑道:“那不管是灵师还是鬼差,在咱们阎王爷跟前儿可都是说得上话的呀,肯定比我这位份高不是?您跟苍野大人走的也近,要是能给我说个好话,把管的地盘儿扩大点儿,那薪水不也水涨船高么?”
说着,她将新出笼的一屉小笼包包好,塞在银叶的怀里。
银叶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摸摸鼻子,答应到:“行,改哪天我跟老阎或苍野提提这事儿,嗯,就说是高陵城的婆婆,对吧?”
婆婆笑得更一朵花儿一样,恨不得再多送给银叶一屉包子:“对对对,高陵城的婆婆,领地是方圆一百四十三里。”
她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别搞错了年份,大越朝五十三年,东都高陵城。”
银叶点头称是,他得赶紧离开这婆婆,毕竟她是阴间的人,在奈何桥上见到的鬼也不少,对鬼比较熟悉。让她闻到自己身上有殷淮安的味儿,他们两个就都暴露了。
正好,这孟婆婆一高兴,忘记了“苍野大人让她照看”的事情,也早就将“是不是撞到鬼了”的疑问抛到了脑后。她哼着调子继续做包子,银叶抱着包子往自家门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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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阿萝说早上不想看到他,银叶回来,当然不能不打一声招呼。
他从后门进去,径直走到阿萝房门口,小心地敲了敲阿萝的房间门,没人应声。
应该是还没起床,银叶象征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说话,宅子里面响起三道声音迎接他的到来。
“还知道回来!”
“钟先生终于回来啦!”
“我就说他肯定回来!”
这三道声音分别从灶房、客厅、卧房传来,声音的主人分别是阿萝、嘉荣、小鬼。
银叶懵,他有点诧异地抬头看看天色:时辰这么早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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