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令做了一梦,梦到了慕容麟。
梦境之外爱马一声响鼻将他唤醒过来,慕容令摸了摸一幅睡得木然的脸面,才想起自己还是在回邺都的路上,如今正倚靠着一棵根壮干粗的梧桐树打盹。
堪堪扶地站起来,拍散手上松湿泥土。
“咱们快到了吧?”
“是的,殿下,已到了远野,不出几步再入近郊,就能看见铜雀台了。”
不自觉间唇稍上扬,鼻微皱,深嗅一口,周遭草木气味清新,伴着阵阵娇嫩的花香,慕容令向马腹处轻拍几下,下一刻利落上到马背。
“咱们走吧。”
慕容冲一早便被一阵匆匆的叩门声扰醒,却也只是蹙眉将一床锦被向上包住了脑袋。
“凤皇,道翔,赶紧出来!”
慕容凤亦是正当半睡不醒的状态,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慕容冲的脸捏了捏。
“你做什么?”慕容冲不耐烦地拨开他,还不忘报复似的向他腰侧踢去一脚,慕容凤顺着这下从榻上滚爬起来,揉一揉睡眼看向外屋被敲打得梆梆作响的大门方向,道:“你听见没有?”
“废话。”慕容冲翻了个身向他骂了一句,似乎还不打算起来,只吩咐道:“你既醒了,就代我去看看哪个该死的奴才,直接叫人拉出去杖毙了。”
“不是。”慕容凤横趴下凑去向他面上轻拍两下:“你自己听听,门外是不是你七哥的动静?”
远远望见一台高耸,转眼面前一道城门也可望见了,几匹马随为首的那匹纷纷撒开了蹄子。
仿佛隔了厚实砖瓦还能得见里面情形,慕容令向马股策鞭,语调轻快。
“驾!”
“来者止步!”
“吁——”慕容令勒紧绳缰,爱马拧着脖子绕圈慢行几步作缓,这才停下。
看向城头,慕容令方想说明身份,倏忽后方护送几人追赶跟到,一人抢在他的前面,向腰间取下慕容臧贴身的佩剑,对城上喊道:“奉卫大将军之命,押送叛将慕容令还都。”
叛将?押送?
慕容令一愣,回头时剩余几人已行动麻利地拔剑顶住他的的背项,出发那日与他欢谈的张坚头,此刻正与另一人共同抢牵过他手中的马缰,握紧在自己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容令急怒一时,问向他,后者将头一低,手上却是不松,慕容令又举头向城上,入眼即是数支利箭齐齐地指向他来。
“太傅有命,叛将慕容令,叛而复归,实是为敌国操设诡计,其异心昭然,罪不可赦。今当射杀慕容令于城下。弓箭,准备——”
“谁敢放箭?”
不知谁将城门拉开,随一阵马蹄铃响,城上拉弓引弦的虎旅将兵一时纷纷看向城下,但见慕容泓已纵马横于慕容令身前,小小一人举着手中宽宽一柄剑,却是的确有几分威慑,众人乱了阵脚,顿不知这箭究竟射还是不射,只能一齐看向发命的守将。
守将环顾无言,此时一人上前一步,附在他耳上低语:“将军放箭即可,太傅的命令,是一旦有挡者,一视杀之。”
守将喉间吞咽一声,转头与那人眼目相对,勉强点头复向城头弓箭吩咐:“太傅有命,一旦有挡法者,视其同党,都给我放箭!”
“京师虎旅听令!放下弓箭!”
又是一阵匆促马蹄,倏忽越过城门到了众人眼下,大司马慕容冲立在慕容泓与慕容令身前,举起手中调动虎旅所用的符节。
这一下且不说符节当前,就算不冲“大司马”三字,单看“中山王”,也无人再敢遵从“一视”之命了,纷纷卸下了弓箭,垂首待命。
慕容冲满意收了符节。
“奉陛下旨意,押送叛将慕容令入宫见上,不得延误,尔等即刻开城门放行。”
“假传圣旨,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慕容冲暗自动了动跪得僵木的小腿,一阵酸麻顺着侵到脊梁骨,他咬了咬牙咽下一声呼痛。
恐怕是知晓了自己这次闯下的算是诛首的大祸,于是只低头耷脑,半句不敢相绊。
即便这样,可足浑如今仍是叫他气得牙齿打架,抬起一手欲打他却又实在狠不下心,这手在半空中卸了多半力气,化成在他耳上不轻不重一拧。
“哎呦!疼!母后!快松手!”
“你也知道疼!”虽如此说,却还是依着他将手松了。
“二哥与叔公的通信,我也看见了……”慕容冲总算按捺不住要争辩,小声地嘟囔着:“尽是些猜测之词,无确实证据,如何就能将人那样治罪了?”
“你……”
可足浑又伸出手,慕容冲急忙向后一却身。
“你知不知道,吴王在秦国受了多少优待?”可足浑收了手,改问道。
慕容冲摇摇头。
可足浑忍不住还是向他脑门一戳,又问:“当年先帝与吴王的故事,你又知道多少?”
慕容冲眨了眨眼,老实答道:“不知多少。”
可足浑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搂到身边。
“你什么都不知,又偏要从中做什么调停?”可足浑边替他揉搓着膝腿边说:“你这一闹,朝中多少重臣知晓了此事,纷纷都出来替那叛将讲清,偏偏太傅还去了封地,凭我和陛下,如何决断此事?”
“母后。”慕容冲看着她:“吴王我虽不知,但我从小知令哥是好人,断不会……”
“糊涂!”可足浑打断他的话:“什么是好人?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
叛将慕容令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