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宗知晓白魔想到别处,淡淡一笑道:“非也,却是别的因由。”白魔冷哼道:“愚蠢!管他什么因由,束手受他三掌,你是不想要命了吗?”张元宗不以为意道:“多谢白魔兄挂怀。君子之诺,不可违背。”白魔不屑道:“少在我面前摆道貌岸然那一套。”张元宗闻言但笑不语。
片刻之后,人群之中传来躁动,又迎出一人,却是铁面虬髯的药王,他如今双臂齐断,脸色狰狞,愈加骇人。他一声不吭地在远处落座,低首不知在思索什么,除了他的一位弟子,其余教众皆不敢靠近他。
张元宗曾在少阴谷一怒之下断了他双臂,如今方将休养过来。好在他修为尚存,即便没了双臂,也还是一位不容忽视的高手,而且医毒之术非要亲为,差遣弟子便可,并不弱了他药王的身份,否则在弱肉强食的太一教,只怕不会再有他的一席之地。
白魔有意瞟了他一眼,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性,此时显得有些沉寂,实在太过反常,不知他现身有何图谋,遂毫不避忌道:“你断了他双臂,他不会善罢甘休,小心他的那些手段。”近处的教众闻言皆是惊诧不已,白魔大人竟会为一个外人着想。
张元宗的目光冷冷地扫向药王,不知他是否还有杀人嗜血的恶行,若是听闻他杀过半个人,无论如何定要结果了他的性命。他凉薄道:“宵小之辈,不足为虑。”白魔眼中孕育奇彩,敏锐地觉察出他身上有种不同以往的气息,虚无缥缈,无垠无迹,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教众渐渐发现张元宗对于神教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即有人对其恨之入骨,也有人与之惺惺相惜,认知混乱之下,不知该如何看待他。几人闲谈一番,白魔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与他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以白魔在教中的资历,他自然知晓太一教主的来历,玉公子曾经不过是药王的试药童子,后来因为玉无双的缘故,被上代教主收为关门弟子。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又怎会有恩怨情仇?可他是真切地感受到那人对张元宗的仇恨。
张元宗虽觉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他已视白魔为知交好友,犹疑之下便欲告知他缘由。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道:“你既然想知道本座与他有何仇怨,那就由本座亲自告诉你。”太一教主恰在此刻现身,殿中教众皆向其施礼,眼眸间畏惧大于恭敬,药王更是不敢上前。
还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白玉面具,泛着毫无温度的光辉,还是那冷酷而无情的声音,化作根根毒针。他稍稍一默,在一片寂静中冷冷道:“他是本座的……仇人,仅此而已。”张元宗内心霎时被扎得千疮百孔,不由露出凄然的苦笑。
自从有记忆开始,他们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老夫子曾经给予了所有的温暖,教他们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他们曾经纯净无瑕,不必担负成年人的沉重。桑竹时光,兄弟情义,在如今忆起,更衬托出心底的悲怆。
白魔疑惑地掠过清冷的白玉面具和张元宗悲伤的神情,话虽无情,恨尤浓烈,但他总感觉两人之间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亦非是生死仇怨那般简单。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却始终找不出正确的答案。
张元宗静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只身独面太一教主凶厉的目光,教众纷纷避让开去。他青衫寂寥,满目伤情,唯有竭力平复波涛汹涌的心绪,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应约前来,请你出手吧。”他木然地说出这句话,神魂都在一道颤栗。
太一教主沉默片刻,戏谑道:“看来你是一心求死,本座定当成全于你,绝不会手下留情。”张元宗遏制心中的苦闷,抬眼恳求道:“今日受你三掌,我无怨无悔,只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错。”
太一教主心绪一阵纷乱,戾气登时上涨,杀意蓬勃而出,冰冷道:“或许只有你死,方能化解你我之间的恩怨。”如此绝情绝义的话语,张元宗只觉浑身僵硬好似石塑,原来他心里藏着这样的怨恨。
老夫子的暴病而亡,令两兄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小小年纪,难以想象生存的艰辛,在饥饿、病痛、风雨、欺辱中挣扎,与野狗夺食,遭地痞殴打,同其他乞丐争一角遮风挡雨的屋檐。
张元宗一直守护着张兰亭,为他挡去所有的痛苦和煎熬,独自为他撑起生活的希望,他是那么地依赖他,信任他。即使分食半个发霉的馒头,即使共饮一捧浑浊的臭水,张兰亭觉得只要有哥哥在,一切都可以安然渡过。
张元宗垂下眼眸,缓缓掩去眉宇的哀伤,云淡风轻地一笑,释然道:“若能如此消解你的怨恨,我即使死也是值得的。”白魔闻言谈及生死,大是皱眉,愈发觉得两人之间关系非比寻常,却不知为何弄到这般境地。
教众这才回过味来,束手承受教主三掌,张元宗独上九幽山竟是来赴死的。药王、阴阳鬼等人虽然莫名所以,但眼角处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点畅快的喜意,他们甚至不介意代教主出手,了结他的性命。
太一教主瞧其坦然受死的模样,怒火莫名中烧,冷酷道:“这第一掌,了结陈年旧事。”当年他一直以为哥哥的庇护只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