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岩依言扶起张兰亭,将其带到隔壁房中,立掌抵住他的背心,将内息渡入他体内。他体内果然有一股怪异的真气,横冲直闯,搅得五脏六腑天翻地覆,更奇的是那股真气忽冷忽热,难怪他的伤势愈加沉重。楚青岩连连咋舌,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其逼出体外。
喂张兰亭服下药丸,楚青岩又驭使一股温和的内息化开九珍黄玉丸的药力,此番事毕,便放其静躺,起身来到隔壁。他守在一旁看着巫千雪依旧泪流不止,暗道她与师兄感情好生深厚。针灸完毕,巫千雪又运功为张元宗推宫活血,冲开身体的血淤和经脉的滞堵。
当白魔进屋看到巫千雪的神情,却不同于楚青岩的感受,忧心道:“他情况很糟糕吗?”巫千雪木然道:“已经回天乏术。”楚青岩闻言顿时呆在当场,脑中轰然炸响,这与他心中所想很是不同,他的师兄是无所不能的,能够化解一切劫难,他是不会死的!
白魔呼吸一滞,急道:“怎会如此?”巫千雪颓然道:“若只是内伤,倒也不足为虑,可碧微针至今无解,毒素已经渗透他全身,侵蚀身体机能,导致内伤难以恢复。我只能暂时维持他伤势不再恶化,可这坚持不了多久。”
白魔沉眉思索,目光忽然落在床边的赤木上,脱口道:“朱雀神木?”巫千雪萎靡点头,白魔惊诧道:“它怎会在此?”巫千雪随口道:“我来之前,全靠它保住了元宗的生机。”她忽然想起几年前神木被劫的那段公案,与白魔视线两两相对,皆从对方眼中读出惊意。
很多掩埋的真相随着时间流逝,会慢慢浮现在世人眼前。白魔只得暂时控制内心的震动,问道:“朱雀神木也救不了他?”巫千雪沉默片刻,蔫蔫道:“朱雀神木能够维系他的生机至今,也算不负其名了。”
白魔听出她言语中的绝望,扪心思虑一番,沉吟道:“那败血之术呢?”巫千雪黯然道:“败血之术以燃烧生机为代价,激发身体潜能,碧微针灭绝生机,他体内残存生机有限,若再施展此术,只会适得其反。”
白魔几乎彻底断绝了希望,巫千雪出自花家,以“小神医”之名为人称道,又师从少阴谷学医多年,医术可谓仅次于药王。随着药王命丧云浮宫,她如今也算中土武林医术第一人。若她都言束手无策,只怕这天下也无人能救张元宗。屋中几人顿时陷入死寂之中,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张兰亭苏醒过来,第一眼便看到守在一侧落泪的玉无双,泪眼朦胧,凄凄楚楚。她前几日虽决绝放言,可是一旦得知张兰亭被袭濒死,依旧忍不住踏入云浮宫。爹爹已杳,若是连他也离去,那么她该如何独存?
张兰亭声音微弱道:“别哭了。”玉无双抬起一双泪眼,想必是受伤的缘故,此时他收敛棱角,柔和了许多。她又是伤心又是欣然道:“你感觉怎么样了?”张兰亭一直盯着她,半晌都不言语,玉无双只觉那目光似要灼伤自己的脸颊。
她意乱情迷之下,慌乱问道:“你看什么呢?”此言一出便心生后悔,不敢听到答案,她又能期望什么呢?张兰亭缓缓道:“宝笙心怀叵测,可有伤到你?”此话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还是那个他,又有些许变化。
虽只是朴实的话语,简单的关心,但还是直直击入玉无双的心底。见惯了长年的冷淡,一朝轻语,便让她溃不成军,心绪纷乱之际,坚持着吐出两个字,道:“不曾。”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
两人就这样无言相望,可这份无声的静谧却是他们最好的时光,胜过世间千言万语。多余的话语已不需要,心意都在彼此那一双眼眸之中。玉无双似乎要融化在张兰亭的目光里,心中只能默念:爹爹,请原谅女儿不孝。
良久之后,张兰亭开口道:“我对不起师父,但我发誓一定为他报仇,今后……我会照顾你。”此言令玉无双泪眼簌簌,她何曾从他口中听过这样的话,不需什么甜言蜜语,唯得“照顾”二字。张兰亭轻声道:“你怎么又哭了?”玉无双一边微笑摇头,一边流泪不语。
张兰亭根基深厚,服下九珍黄玉丸这等奇药,期间又有巫千雪煎的汤药,恢复起来颇为迅速,休息调养了四五个时辰,便可下床走动。他心有挂念,让玉无双扶着他来到隔壁看望张元宗,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白魔瞧着玉无双与张兰亭的关系亲近许多,不由想起朱雀神木这茬来,只怕玉无双业已知晓张兰亭当年所做之事,既然她决定不去追究,自己也不必急着今日提及。眼下最令人劳心费神的,还是张元宗的生死。
白魔简单告知了一切,玉无双明显感觉张兰亭身子一僵,随即是轻微的颤抖。他盯着巫千雪竭力保持平静道:“真得没有办法了吗?”巫千雪颓然摇头道:“我救不了他。”张兰亭陡然阖上双眼,似是要逃避这个结果,连巫千雪都救不了的人,天下何人可救,就是花家齐出也是枉然。
房中气氛沉闷,几人心事重重,唯有张元宗昏迷不醒,不受其累。张兰亭忽然睁开双眼,叫道:“来人!”远处下属闻声赶来,低首道:“教主有何吩咐?”张兰亭冷然道:“即刻将张元宗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的消息传遍江湖,召集天下名医前来救治,神教必有重谢。”
白魔惊诧他有此一举,疑惑道:“先不谈是否有人愿意上九幽山,可放眼整个江湖又有谁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