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宗陡然醒转,瞧见鱼清池嘴角的血迹,心中一沉,她为了使自己脱离虚妄,必定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他忽然叹了口气,平静道:“鱼姑娘受累了,接下来都交给我吧。”鱼清池惊讶地看着他骈指如剑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张元宗曾在张水衣和花未眠身上用过此法,那是封闭六识的龙门秘术。此时他利用此术直接封闭了自己的视、听、嗅等六识之三,彻底不再受林婉君的魅惑。他不听不看不闻,仅仅依靠自己的灵觉面对这个可怕的敌人。
林婉君惊诧地盯着张元宗,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铃声和梅香似乎也失去了效用,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手段。青衣男子驭使着剑气杀了过去,然后他便对上了蓬莱剑法。林婉君手执峨眉细剑,施展的不是峨眉剑法,而是蓬莱剑法。
中土武林剑术流派众多,风格林林总总,皆有其特异之处,而蓬莱剑法与中土又是不同。剑招貌似普通,却化腐朽为神奇,玄奥却不繁复,剑势惊心动魄,威力触目惊心。不容置疑,林婉君是一个剑道高手,虽没有楚寒心那般唯我独尊,但也对得起她堂堂长老的身份,更何况世上也只有一个楚寒心。
张元宗仿若握了一柄虚无之剑,出招行云流水,封闭了三识,不为外物所累,驭使剑气更加随心所欲。林婉君见张元宗闭合双眼,遂敛了媚态,持剑迎战,凸显英姿。她心中暗忖: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事破了崂山的局。
此刻,林婉君终于展现了一代高手的风范,细剑在她的手中犹似神兵利器。不似楚寒心手中的铁剑,细剑多了一分峨眉的灵动,然更多的却是尖锐与杀伐。她一剑刺来,是峨眉派的剑招,却是蓬莱的剑法。
张元宗以龙门秘术封了三识,化为红尘之外的人,龙门剑气纵横如龙。林婉君宽松的道袍飞舞,峨眉细剑如月光寒针。细剑和剑气在空中绞杀在一起,两道人影乍合乍分,就在他们接近之时,各自出了一掌,径直迫开剑气和剑势,在空中对上。
低沉的声响传出,空气一阵震颤,待分开落定,两人复又逼近,掌剑并用,杀机迸现,瞧得鱼清池眼花缭乱。她虽然不知张元宗为何不再受林婉君的魅惑,但是他闭上双眼同林婉君杀在一处,着实令人心惊。
两人接连对了几十掌,真气鼓散,周围的梅花纷纷扬起,落了满地。果真不愧是蓬莱长老,虽以精通旁门之术而称道,但是其内息之雄厚精纯,武学造诣之高,也是超乎想象的。两人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周遭一片狼藉。
张元宗忽然睁开双眼,体内剑气游走,破了秘术的禁制,淡淡地望着对面的女子,眼下一片冰凉。林婉君同鱼清池不免诧异莫名,尤其是林婉君本人此感更甚,自对方不知施了何种手段,闭上眼睛也罢,竟然连搜魂铃和冷梅香都失了效用。
若是没了这些,想要胜过对方已是不易,何谈要擒住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中土出身的男子有着其卓绝之处,难怪能够成为天命之选,享有血祭天地的荣耀。然而此刻,青衣男子睁开了双眼,这岂不是正落了她的下怀?
张元宗绝不是愚笨之人,当然不会干自毁城墙的傻事,林婉君见状费解不已。她看着对方淡漠地望着自己,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转而她暗中自嘲,这中土武林任由自己来去,有谁能够挡得住自己。
张元宗素来是个温文如玉的人,然而此刻却是凉薄的。谁要知道林婉君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也不会把她当做一个明眸少女而存恻隐之心。见到峨眉满门的尸首,确认无尘的身份为林婉君之后,他便已起了杀心。
之所以花心思误导林婉君,又封闭三识与之相对,如此拖延都是出于他的慎重,为了试探暗处是否还有蓬莱人在。他不能逞一时冲动,毁了抗击蓬莱的大业。时至此刻,侠心昭昭,他要杀了林婉君以谢天下。
林婉君的摄魂手段的确令人防不胜防,但是张元宗对自己的剑有信心。寂照剑是他的悟道之剑,只会为了道、义、侠而出鞘,却独独不会为了自己。多少性命断送于人魔之手,那么就让寂照剑斩去她身上的罪孽吧。
青幽朴拙的剑缓缓从袖中滑出,张元宗握住剑柄,手腕一转,剑身竖在眼前尺外,中正挺直,正气凛然。林婉君目光闪烁,她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这个人这柄剑是如此得傲然不群。
搜魂铃声缭绕在梅林间,她轻声唱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这一曲诗经,声音婉转,情感缠绵,闻者仿佛置身其中,体验那种不停思念却又不得的伤怀。她本人也如闭于深闺,久待鸿雁不来的寂寞红颜。寂照的剑光映入张元宗的双眼,人与剑灵犀相通,合为一体。剑,斩灭了所有的虚妄。
张元宗等林婉君唱毕,冷漠道:“你可唱完了?”林婉君蹙眉愕然,自己天生媚骨,摄魂术无往不利,在她混迹中土时屡屡建功,可是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却徒劳无功。张元宗握剑斜挥,冷然道:“伏诛吧。”
林婉君心中一凛,然后又扬声大笑起来,好似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