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而消瘦,腰杆也不再笔挺,仿佛有重病在身。
远处有一点儿火光,那点儿火光突然跃出了水,成了一条火线,火线瞬间蔓延至整个湖面,接着船的轮廓露了出来。船上人影憧憧,却悄无声息,火与电把那本该阴沉如铁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昼。
大船缓缓地靠近着,箫声又响了起来,尖锐得像根刺,在几乎洞穿人的胸口时戛然而止。船头站着一排人,有一个人站在了最前面。
李檀弓问:“是常缺?”
“不是。”司徒乱说,“只是个打旗的。”
渔火婆婆没有说话,青姑拍拍手,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是祸躲不过,不管是海红雁还是常缺,总之剥皮抽筋的来了。”
这艘小船上只有十个人,除了李檀弓他们,其余都是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今天如果打起来,最后必定鱼死网破。
一名仆妇从腰间抽下长鞭,临空挥舞两圈。其余人受了提醒,纷纷回房取武器。青姑在无人注意之际把一样东西塞到李檀弓怀里,后者摊开一看,是另一件火蚕丝甲,比阿九身上的那件成色还更好些。
青姑冲他挤挤眼睛,然后转到船侧舷去了。
李檀弓穿上丝甲,叹了口气,心想:青姑,不管你是敌是友,是不是我的师叔,我都承你和婆婆的这份情。
大船已经靠得很近,连船头打旗校尉的样子都依稀可见。
海红雁通常是不露面的,但是另外一个人现身了。
那是个很高大的青年,单手扶剑锷,站得笔直,尽管他把脸隐藏在斗笠的阴影里,可杀气却藏不住。李檀弓看到他就想到了狼——独自从广袤的山峦森林中穿过,在雪地中翻滚,在满月时分放声大号。
常缺?
他指着那个人,用眼神问司徒乱。
司徒乱扶额苦笑道:“是常缺。”
“……”
李檀弓抱起阿九,缓缓地说:“司徒兄,我有几句话要交代,我的尸体还是不要交给他了,沉在湖底就好。阿九若能被救最好,不能被救就让他随我沉湖,免得小孩子遭罪。还有……”
“嘘!”司徒乱说,“别怕,快把刀借我。”
李檀弓抽出桃花刀给他道:“你要和他打?”
司徒乱撩起长衫把剑缠在腰上,推了李檀弓一把,“你们先躲起来,别让常缺看到阿九!”
他说完便冲到船头,一手拿刀一手叉腰,先是仰天大笑,笑完了说:“哟,这不是常大人吗?我司徒乱是不是香喷喷的?为什么我到哪儿,你就追到哪儿呢?”
常缺不说话,打旗的校尉替他说:“司徒乱你这淫贼,拈花惹草不说,竟还出尔反尔!”
司徒乱说:“对兄弟,对朋友,对姑娘,必须是言而有信,可对那些偷偷在别人饭菜里下毒的猪啊、狗啊,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你说是不是,常大人?”
常缺居然不恼,边上有个人却跳了出来道:“司徒乱!你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