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站立在船头瞪圆了眼睛,嘴巴里面能够塞进一个大馒头。
绿萼如同幻影一般悬浮在他斜前方的空中,狂风吹拂不动衣袂,雨线径直穿过身体,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们俩纵目所及,见到海船歪歪斜斜航行着,好像一片枯树叶漂浮在巨碗的内壁,呈逆时针急速旋转。往右上方看,是山一般高耸的水墙;往左下方看,是急剧下降的水坡,尽头赫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空‘洞’,发出尖利‘阴’森的啸鸣。
这是一个直径达两公里的巨大漩涡!
作为一条通灵的海洋生物,大白居然没有感觉到漩涡的存在,一头扎了进去。好在它及时醒悟,立刻反向猛往回拽,使得船儿像爬坡一般脱离了漩涡中心。可漩涡往往是水的流速不一致造成,越往外侧的流速越快,小船越往上爬越艰难。待到船儿距离坡顶两百米时,根本前进不了分毫,大白使尽吃‘奶’力气也只能维持不继续下滑。
满江红二话不说跳下水,双掌按在大白的脊背,灵能透体而出。
大白‘精’神一振,自知铸成大错,也不回应小满哥的神识安慰了,跟打了‘鸡’血一般扭身摆尾,暴眼呲牙朝外冲。
不拼命不行呀!
乖乖,这要是被吸进海眼,木船被拍碎无所谓,哥几个连同两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恐怕都要被活生生撕碎,搅拌成稀里糊涂的鱼子酱。
满江红也没闲着,游到尾舵之后双手一抓便陷进了坚硬的船甲板,双‘腿’拍打出数丈高水‘’,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落水狗。纵然他力大无穷,可掉入大海后发挥不出,在这般情形下利用双‘腿’蹬踏产生冲力把船儿朝上顶,对大白的帮助微乎其微,聊胜于无。
巨大的海眼仿佛只剩下黑窟窿的独眼,残忍、‘阴’森,如死神在轻蔑扫视着一群小蚂蚁挣扎泅渡。相较之下,漫天的炸雷裂电、狂风暴雨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果他们不能脱离漩涡,必定粉身碎骨,勿需置疑!
作为海洋生态链的终极掠食者,大白庞大的身躯一扭,巨尾一甩,就产生好几万斤力道,硬是拽得小船慢慢爬上“坡”,距离漩涡上沿只差五、六米了。
胜利,似乎可期。
最后一锤子买卖!大白奋身在漩涡外沿破‘浪’飞出,嘴角狰狞鲜血流淌,仿佛焊接在它口中的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铮”一声清越鸣响。
满江红和它心意相通,与此同时耸身奋臂一推船尾,整个人则像滚地葫芦一般从高高的水墙上翻滚而下。
上端水流快,下端水流慢,小满哥与小船的距离被迅速拉大。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从水中探出头,已是斜斜落在了一百多米后。
木船摇摇晃晃,吱呀作响,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突然间一阵小跑,船头颠得颤颤巍巍,令人非常揪心地越过了漩涡上沿的水线。
可是,问世间哪有那么多可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满江红悲愤地见到,一个巨‘浪’恰巧迎头拍下,将小船硬生生击落。好像一只蚂蚁正要爬出碗,眼看就成功了,却迎面挨了恶狠狠一记苍蝇拍。
小船急遽滑落,有短促的呼喊从里面传出,又戛然而止。
有人受伤?还是担忧自己分心而收声?超级漩涡将周边的水面抹平了,这种时候、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巨‘浪’?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满江红手脚并用,在海水中剧烈搅动,上半身渐渐探出。
小船滑落七、八十米后被猛地一拽差点侧翻,稍微停顿片刻稳住,又开始顽强地朝上方爬去,好像一只打不死的、拖着残躯固执前行的小强。
满江红双足轮踏得更快了,渐渐双手离开水面握拳夹于腰间,整个上半身完全‘裸’‘露’出来,顺着水流的方向倾斜着。他本是‘洞’庭湖里的小龙君,小时候就能够头顶箩筐踩水过大江。脱胎换骨,今非昔比,这大海纵然‘波’澜滔天,却也难他不住。
“没有用的。”
漂浮在空中的绿萼幽幽叹息,扭头望向黑乎乎的海眼。
在巨大的漩涡中,风雨雷电似乎降低了威力。呼呼的风声与嗖嗖的水流声伴随着‘洞’中发出的尖利啸鸣盘旋往复,塞天盈地。然而仔细去分辨,所有的这些统统是表面,是肤浅的掩饰,是海眼深处传出一种低沉空‘洞’声响的陪衬。仿佛有恐怖之极的庞然大物在慢慢上浮,或者地狱的‘门’缓缓开启,万千厉鬼正‘欲’涌出。
满江红没有回答绿萼,甚至看都不去看她,更加用劲地踩水。
尽人事,听天命。
从小,朱富贵同梅姥姥大抵是这样教育他的。不过前者的重点落在“人事“上,落在奋斗抗争上,后者的重点则落在”天命“上,落在顺势而为上。既然天命不可以掌控,那么先尽了人事再说。用俗世间时髦的话来讲就是,努力过,无遗憾。
“没有用的,谁也逃不了!”绿萼加重了语气。
小船像悬挂在巨碗上壁的一片孤苦伶仃枯叶,满江红则像一只可怜巴巴在中壁挣扎的蚂蚁,都风驰电掣一般随‘波’逐流,随时可能滚落碗底。绿萼飘浮在他斜上方,如影随形。
还是不看她,不回答,但是哀伤与恐慌的情绪漫山漫海,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似乎到目前为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弃船,大白同他完全有能力将‘’戎、追命、如歌、柳菲絮救走……
然而,满江红惊恐地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