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实质上已经失去了耐心,但从表面上看,维克托对阿图瓦伯爵态度恭敬谨慎,完全挑不出错。等到把阿图瓦伯爵送进预定的房间之后,他还和范勒博格先生交谈了几句,关于今天事情的总结。
这时候,我们就必须先简单介绍一下范勒博格先生。
这位先生的全名是伊尼亚斯·约瑟夫·范勒博格,四十来岁,在之前的章节里侧面出场过。他就是那位拜托维克托找个外国人帮勒梅尔夫人打理拉菲庄园的委托人;他本人相当地有钱,很可能是全法国最有名、最有地位的武器商和谷物商。阿尔丰斯家里也是经营武器的,但绝对拿不出足够的金子买下拉菲庄园;这就是档次区别。
接下来就可以说,为什么范勒博格先生想要一个在本国没利益关系的人来打理庄园、并且要求签订保密协议的原因了——正是因为他预料到了王位的波动。
前一个世纪,拉菲庄园是塞居尔家族的所有物,十成十算贵族地产;它在一七九四年时被拍卖,这才换了主人。如果阿图瓦伯爵上台,他这块地产就显得有些岌岌可危,因为有可能被人要回去。
所以范勒博格先生就想了个主意,真有那时候、他就假装他把地产卖给了外国人。鉴于拿破仑刚刚战败没几年,阿图瓦伯爵再横也只是窝里横,肯定不敢得罪外国人,尤其是战胜国的人。
虽然听起来很是曲线救国,但只要他的上等葡萄园能保住,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英国人塞缪尔·斯科特爵士正是这种想法之下找到的代理人。而能在阿图瓦伯爵上台之前就做好这手准备,范勒博格先生无疑比任何人都考虑周到、谨慎小心。
在这件事里,维克托帮范勒博格找到了塞缪尔,可见他们的关系如何。至于阿图瓦伯爵,当然对这种暗中交易一无所知;否则,他绝不可能同意让范勒博格先生做中间人。
这时候,谨慎小心的范勒博格先生正在说:“……我一直觉得伯爵阁下很难打交道,但他今天看起来态度还挺和气。”
维克托坐在高背椅上,手指屈成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木质扶手。“您觉得他被我们说服了吗?”这时候他十分正常,夏尔看见说不定会觉得他被人穿越的那种正常。
范勒博格有点迟疑,但最后还是说:“虽然我觉得他今天的态度看起来有希望合作,但我的理智依旧告诉我:能不相信他的话,就最好不要相信。”如果他有那么轻信,就不会在拉菲庄园的问题上做一手隐藏准备了!
“这就对了。”维克托回答。他嘴边带着笑,但看起来更偏向冷笑一些。“我们对他是缓兵之计,他对我们也是一个意思。”
“您是说,他只是不想在他上台之前把我们惹毛,这才表现得好说话?”范勒博格立刻猜出了维克托的意思。他不太惊讶,只是皱紧了眉毛。“的确,等他上台再翻脸,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是完全有可能。我敢打包票,他就是那么想的。”维克托冷哼道,“反正到时候他是国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我们想要扳倒他,也要花比现在多得多的力气。”
范勒博格注视着维克托的手指动作,没说话。因为他也同意维克托的说法——如果他们现在和阿图瓦伯爵的胜率是五五对开的话,等到阿图瓦伯爵上台就会变成四六或者三七了,成功概率肯定下降。
要放弃现在的平衡优势求和吗?谁都不想。只是,无论他们之中的谁,也都不想做率先打破平衡的那个。因为,谁先动手,就代表着某一派正式宣战;这责任很大,简直就是一顶大黑锅。
维克托又在扶手上敲了两下,不疾不徐。“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在等待一个时机。他等着我们放松警惕时,先动手,但把事情栽到我们头上。”
“反咬一口?”范勒博格悚然一惊。“那他岂不是要对他们那边的人动手,再说是我们做的?我们顶多让我们这边不要主动挑事;如果他要陷害我们,这可很难防备!”
“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信,因为判断错误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维克托总结。“虽然有可能防不胜防,但还是让其他人都小心点,别被借刀杀人了。”
范勒博格用力点头。他隐藏得好,所以通知其他人通常由他负责。那一小圈子里头有共和派,有贵族,也有大商人;派别不是问题,共同点是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
维克托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窗边,随意往外瞅了瞅。“另外还有一件事,”他说,“梯也尔那里怎么样了?”
“您说那个青年?”范勒博格回想起来,“他说的太招人注意了,现在我们正派人保护他。”
“他的想法很不错,但最近最好还是低调点。”维克托说。“别还没等我们出招,就先折损了谁。告诉他,现在时间还不对,让他沉住气。如果真着急,大可以先写两篇出来。”
范勒博格又点了点头。“我明白。”梯也尔很可能是他们后头的杀手锏,前头当然得隐藏得好点,不能让阿图瓦伯爵那边的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