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总总加起来,欠下的外债足有一百多万。

为还债老妈卖掉了家里的旧车,也只是杯水车薪,至于这间厂房,就算沦为摆设那也是老乐留给小乐的东西,她拼死拼活都要守着,想等儿子放出来亲自处理。

现在乐维回来了,可除了卖掉这里,实在没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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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维慢悠悠往里踱着,猛一眼扫过去,恍惚看见老爸就站在几步之外,脖子上挂着条皮尺,腰弯得快贴上台面了,眉毛拧成个疙瘩,正拿划粉沿纸样一点点描着线迹……他赶紧偏过头,眼框一阵发热。

都说人生无常,他是彻底咂摸出滋味了,一忽悠飘上天,一忽悠掉下来,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呢。乐维走到窗边,掸了掸沙发上的浮灰,一屁股坐了进去,双脚翘在茶几上叼起根烟仰头吸着。

好好的大学生,天之骄子,搞到现在前途毁了,老爸死了,留下老妈单蹦个没着没落,当初海誓山盟的女朋友也甩开他独自出国镀金去了。剩下的只有这间破厂房,百多万债务,以及一个刑满释放人员的光荣称号——这就是乐维二十四岁的全部人生。

火星“嘶嘶”跳着,一支烟很快抽完了。乐维把烟头用力碾碎在桌沿儿上,站起身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出了门。大门在背后沉重扣起,“咣当”一声。

烟抽完了,什么低落啊、沮丧啊都随烟叶一股脑化成了灰。门关上了,连同今天之前一败涂地的历史也被关在了里边。离开这,乐维仍旧是那个神气活现的小混球儿。

小混球允许自己偶尔触景伤情一下子,但只能持续一支烟的时间。超过了,大嘴巴抽自己。

不就是坐过大牢嘛,不就是遭遇了一场情变嘛,不就是背着负资产从头开始嘛,难道天就塌了?就算天真塌了,大不了囫囵个卷一卷当棉被盖!既然托生成个爷们儿,就要有个爷们的样儿,管他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挺起腰杆大步走下去就是了。

不光走,还得笑着走,因为老爸在天上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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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上班时间,附近的公交站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等车人。乐维往人群里一立,跟站牌差不多高,这大块头形象引得身旁一个三四岁小孩充满好奇,扬起肥嘟嘟小肉脸直盯着他看。

乐维贪玩,也低下头去看小男孩,两个高矮悬殊的家伙很滑稽地对望了一会,乐维忽然拿食指拉着嘴角往两边一扯,同时眼珠“咻”地往鼻梁当中一对,来了个一秒钟变蛤蟆,小男孩被逗得咯咯咯大笑,他却立马恢复正常,装作没事人一样吹着口哨斜眼望天。小男孩的妈妈看了看无缘无故傻笑的儿子,又看看周围,满脸费解,还以为是大白天见鬼了。

忽然前头一阵骚动,远远传来女人的尖叫:“抓小偷啊,他偷钱包!救命!谁帮把手……”

与此同时,一个瘦排骨小青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边跑边恶狠狠扒拉着挡道的人。等车的乘客们赶紧闪开,生怕给小偷撞到,一般这种人身上都带着刀子,谁知惹急了会不会乱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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