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鸿胪官亦步亦趋地随在一刻也不消停的正德皇帝身边。呼哧带喘地向正德皇帝报告各项安排的进度,正德不耐烦地摆手道:“这些事不要跟朕来说,太皇太后、太后和三位大学士首肯便可。”
“是是是,臣遵旨”,白发苍苍的鸿胪官忙不迭地应声,却仍追在他屁股后面说道:“大婚之日,皇后娘娘与皇上交拜天地,告礼成亲时,须由四名诰命夫人相伴,臣奉太皇太后、太后懿旨,鳞选出成国公、阜国公、寿宁候、临淮候四位一、二品诰命夫人,皇上可满意么?”
正德正把玩着一只满是金纸鳞片的鱼形彩灯,闻言想了一想道:“把寿宁候夫人去掉,换上……嗯,换上威武伯夫人。呵呵,那是朕登基以来封的第一位诰命夫人呢。”
鸿胪官面有难色地道:“皇上,这四位诰命夫人都是或有子或有孙,给近一年来娘娘讨个喜气儿,保佑皇上多子多孙呢。威武伯夫人品秩低了些,又无子嗣,似乎不太合适,况且寿宁候是当今国舅,如果将国舅夫人换下,太后那里……”。
正德怒道:“早说这些事朕不理,你偏要来问朕,好吧,朕如今拿了主意,你又有一堆的理由等着朕,敢是在戏耍天子么?”
鸿胪官慌忙跪倒道:“臣不敢,臣惶恐,皇上息怒。”
正德皇帝冷笑道:“惶恐个屁!朕马上就要大婚啦,就要成人了,你们还当朕是小孩子?哼,当朕看不出吗?你们看似什么事都要经过朕的同意,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自作聪明,你不来烦朕,朕也懒得理你,你既然问了,那朕就来拿主意。威武伯夫人品秩低?低了那就钦封一品诰命!她没有子嗣?好,这句话朕也给你寄下,威武伯夫人一俟有孕在身,朕就办你个欺君之罪!”
鸿胪官面如土色,连连磕头道:“是是是,臣依了皇上,可是人选……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定下,再做删减恐若不得宜,莫如……莫如臣再挑选一位三品诰命夫人,与威武伯夫人一同入宫,改四诰命为六诰命,皇上以为如何?”
正德这才转怒为喜,晲了他一眼,得意地道:“算你机灵,传旨去吧。”
鸿胪官听了如蒙大赦,给皇上请几个女嘉宾都差点儿请掉了自己脑袋,他哪里还敢聒噪,急忙爬起来一溜烟儿滚到司礼监着人传旨去了。
杨凌好不容易对八个春情勃发的美丽宫妇交待完了几十条跟皇帝上床的规矩,退出殿来从怀里抽出小纸条来看了看,现在需要他做的只剩三日后迎接一位皇后、两位皇妃入宫了。
杨凌看罢不禁长长出了口气,这几日需要准备的礼仪太多,有时忙到很晚,就在朝房里湊合一宿,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如今总算告一段落了。
他先去了乾清宫,听说正德皇帝正在御花园亲自指挥布置彩灯,忙趁机离开皇宫,他也没有坐轿,只骑了匹快马,带着四名贴身侍卫赶回西郊。
一进了威武伯府,就见府中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气。
如今已过了弘治帝的三九守孝期,三进院儿的门楣都系了红绫,收拾地焕然一新,满院鲜花中蝴蝶翩翩起舞,瞧得人心情舒畅。
杨凌见了奇怪,向迎上来的老管家问道:“高管家,怎么皇上大婚,咱家也要布置成这副模样么?普天同庆不成?”
高管家失笑道:“老爷可是宫里太过忙碌了,竟忘了自己的大事?您怎么忘了皇上大婚之日就是您的喜日子呢,要说着呢,这可是皇上赐的喜事,虽说不是大夫人过门的时候,可是这两位小夫人过门也不能马虎,所以夫人早早就吩咐准备了。”
“哦!”杨凌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两日忙忙碌碌,真地把自己的事忘了。玉堂春、雪里梅,过门儿?要做自己媳妇儿了?
明媚的阳光下,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缤纷,鼻中所嗅尽是淡淡幽香,杨凌一时间百感交集,倏地想起第一次与她们相遇的情形。那时自己何曾对她们动过一丝感情,原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谁知道忽然之间竟然变成了长相厮守的枕边人。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身穿花绸小袄、葱绿色百褶裙的雪里梅恨恨地从绣楼中走出来,俏脸凝雪地驳斥着严宽,还有随着悠悠如洞箫般的一声叹息,倏然出现在楼阁内的玉堂春,素衣如雪、长发逶迤,凝眸望时皓如一轮纤月。
还有……还有……还有那个声音糯甜、娇小俏皮地唐一仙……
想起如今生死未卜的唐一仙,杨凌的心情顿时黯然起来。唐一仙失踪后锦衣卫和地方官府在他的拜托下着实下了大力气搜寻过一阵儿,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杨凌心中已九成认定她没有死,可是……她为什么始终没有现身?
杨凌最担心的就是她虽被救了,但是救她的人却见色起意,将她拘禁起来。一介茕茕弱质的小女子又无从反抗,那是一种什么结局?想起来他心中就极不痛快,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想到这件事,可是今日一句“两位小夫人过门”,却触及了他心中痛处。
杨凌默默地摆了摆手,独自走进内宅。韩幼娘、高文心四女和一身寡言少语的大嫂张氏正都围在花斤中说笑,几案上摆了三件花团锦簇的女袍,顶翠玉金钗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