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渊到底是商人,说着说着胆怯之意尽去,不觉眉飞色舞起来,杨凌怎么听象是后世某段时间中日两国经济状况的翻版,只不过是把发、供求双方倒了个儿,他不禁失笑道:“日本人可不蠢,那些大名、将军这么急着和我们做买卖,不会是因为百姓需要才这般上心吧?”
吴济渊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他们的屏风、扇子、盒子、砚盒做工精美,我们这边的富人也是乐于出高价购买的。如果彼此通商,朝廷还可能大量从他们那里进口刀具,日本刀品质员胜于我们的刀,卖过来也是至少有三倍的利润的。”
杨凌听了默默点头,待走出寒山寺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对吴济渊郑重地道:“吴先生费心了,可否将你所知的这些事情详详细细地写下来,越细越好,本官回京时,要把这些事情向皇上呈报!”
吴济渊张大眼睛瞪着他,半响才兴奋地道:“大人……大人此言当真?您愿意为这商贾贩利之事向皇上进言?”
杨凌摇了摇头,深深地道:“这不是商贾贩利之事,这是国家大事!”
吴济渊听了目中神采一闪,他深深地向杨凌一揖,郑重地道:“有大人这句话,吴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草民一定尽快将所知之事详细述下送与大人。”
杨凌点了点头,他心中已暗暗决定,回到京城无比要把这件事奏与正德,说动他开商交流。他也知道那些因循守旧、一味认为天朝上国可以自给自足,以平等身份与番夷通商有失上国颜面的大臣必定会出面干预,但他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和即使性,这件事一定要办,只要办的好,让朝廷和百姓都尝了甜头,这个口子就越开越大,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了。
吴济渊直起身来,欣然笑道:“草民一席话,倒累了大人又谈起公事了,今日大人是来散心的,这事回头再说。草民知道大人要来,第一站必是这寒山古刹,这附近有一家寒山素菜馆,风味独特,草民已预订了酒席,请大人先去品尝一番,随后我们再同去游太湖秋色吧。”
莫清河一怔道:“大人今日是私人身份游览苏州,所以我未通知苏州知府,不过我已知会李大祥在狮子楼为大人设宴洗尘,大人您看……”
杨凌想了想道:“算了,去城里往返又要浪费些时间,再说这大队人马也不便声扬,去了太湖,今晚住上一宿咱们还要赶回杭州,就不要麻烦他了。”
杨凌急着往返,其实是想返程时去海宁会会闵文建,不过若是事先说给莫清河知道,他一定又要通知海宁官府,钦差驾到,大肆准备,势必闹得小小的海宁鸡飞狗跳。
杨凌对于现在大队人马前呼后拥毫无自由的痛感决就已头痛不已了,不希望到了海宁,那里的人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所以并未告诉莫清河。莫清河一听他要急着回杭州,若再阻拦,倒象是怕他在杭州查访自己似的,便不再多言。
寒山素菜馆西临枫桥,南依寒山古刹,北靠枫津河水,凭栏饮酒,登楼远眺,尽揽姑苏之秀丽。这里做的佛千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素菜选料讲究,色香俱佳,其口味足以以假乱真。
那地方离的并不远,一行人并不乘轿,说说笑笑步行而去。吴济渊引着众人走到寒山素菜馆,正含笑向内相让,候在那里的廖管事气急败坏地抢过来道:“老爷,出了岔子了,小的包了这家馆子静候钦差大人光临,可谁知李贵李老爷自河边钓鱼回来,非要品尝一下这里口味,小的已向他说明这里被老爷包下,他也不听……”
吴济渊听的一怔,他没想到在这儿还碰上了冤家对头李贵,可是……这廖管事也太不会办事了,只消说出自己宴请的是钦差大人和张天师,那李贵再大的胆子,敢在这儿生事么?
吴济渊怒视了廖管事一眼,刚要出言训责,忽然注意到廖管事一边和他说着话儿,一边不住地看杨凌,这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暗笑一声,马上换上一副为难神色道:“这个……馆子已被李贵包下了么?这可有些为难了。”
原来吴家在此地居住一百六十余年,一甲子前就成为苏州首富,而这位李贵,却是近几年来突然窜起的一位新贵,一个放印子钱牟取暴利的暴发户。
谁也不知这个李贵的来历背景,只知他一来,似乎就有雄厚的资本,每遇天灾**,尤其是倭寇劫掠之后,又有几个农民还得上?
那些当初饮鸠止渴的农民走投无路,只得将土地拿来还债,从农民破穿成了他的佃户,有些则成为无业游民,被造纸、丝织等手工作坊雇佣,一些年衰体弱无力求生的就沦为乞丐,四处流浪。
靠着这种手段,短短几年功夫,李贵在苏杭两地购下了大量土地,如今俨然是苏杭两州最大的地主,家奴仆从数以千计,居则高屋大宅、出则鲜衣怒马,声势隐然已凌居吴家之上。
他的所作做位,自然为苏州本地士绅所不齿,加上本地人也有排外心理,这些士绅便向官府检举李贵的恶行,可是不知那李贵到底什么来头,知府衙门接了状子竟置若罔闻。
象吴家这样关系网庞大的豪门世家将事情反映到布政使、按察使司衙门,竟然也毫无下文,几大家族这才晓得这李贵的靠山必定十分了得,他们扳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