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慈宁宫,张太后脸色铁青,在殿中急急踱步,头上的凤钗微微颤动着。正德皇帝抿着嘴唇坐在上首,也是一言不发。三大学士坐在两侧,垂眉敛目,如同泥雕目塑,殿中气氛异常沉重。
静了半晌,正德皇帝沉不住气了,他咳了一声道:“诸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话啊,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杨廷和左右看看,拱手道:“臣以为……”。
他刚说到这儿,马永成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就地跪倒:“皇上,老奴回旨”。
正德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毕真那个混帐带来了?”
马永成慌忙叩头道:“皇上,毕真听说事情败露,畏罪自杀了,老奴着人把他从井里捞出来时,已经溺毙了”。
正德一愣,喃喃道:“死了?”他一屁股坐在椅上,泄气地道:“起来吧!他倒知机,真真地便宜了他!”
毕真是真的自杀地,原来他入宫之前是个混混,因为有一次不开眼,得罪了地方豪强,弄得无法过活,这才一狠心自阉入宫做了太监,这人入宫前已娶了妻子,生有两儿一女,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马永成是知道根底的,要是硬把毕真宰掉,他也办得到,不过如能逼得毕真自杀,那样岂不更加完美?
所以马永成找到毕真先礼后兵,今儿是想死也得死,不想死还得死,一人死莫拖累别人还可保得家人周全,不然就是你一家老小,儿子女儿统统完蛋。毕真走投无路,唯有跳井自杀,马永成只动了动嘴,两手干干净净,回起话来也没什么害怕的了。
马永成站起身,规规矩矩地退到壁角。偷偷拿眼角窥视着众人,杨廷和咳了两声,又道:“皇上,臣以为……黯家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幸好婚书不曾颁下,对公主名节无碍。不过公主大婚,天下皆知,就此不了了之未免成了儿戏,所以……臣以为应马上从送入太学的另两名候选驸马中赶快再择出一个。把婚事定下来。尘埃落定,公主安心,民间也少了聒噪”。
张太后听了神色一动,坐回凤椅上思忖片刻,颔首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如今也只有另择佳婿,让这事儿消停下来。才让皇家多少挽回些颜面。皇上、诸位卿家。你们以为如何?”
正德点了点头,焦芳也颔首道:“杨大学士说的是,臣也以为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这桩事情!”
张太后一双凤目移注到李东阳身上,轻声道:“李大学士以为呢?”
李东阳双眉微锁,迟疑道:“臣并无意见,可是今日择驸马,竟尔被一个身患重疾的逆贼蒙混过关,险些误了公主终身。殿下闻之必然忧惧。臣以为,当此非常时刻,是否请来永福殿下,当面问问殿下意思,是愿意现在再择夫婿,还是等待风平浪静,心情平复?”
张太后想起今日这窝囊事被女儿听了,难免要伤心难过,不由也是深深一叹,颔首道:“大学士所虑极是,马永成,去请永福公主来慈宁宫”。
永福公主挽着云袖姗姗而入,向太后盈盈拜倒:“永福参见母后、皇兄”。
正德忙道:“起来吧,起来吧,咳!御妹,呃……乾清宫发生的事你知道了么?”
永福公主神色平静地道:“永福听马总管说起一些,好像是黯家贪慕荣华,骗取婚书,事情被人拆穿,已经全部押入天牢了,是吗?”
正德见她一脸平静,还道她伤心过度,愈加不安道:“御妹,你……莫要难过,朕和母后、三位大人计议,要为你另择一位佳婿,你看如何?”
永福早得了抄小道跑回去的永淳、湘儿报讯,她是拿定主意不再把自己的终身由得如此荒唐地摆布下去,也不想再受那种饱受煎熬的心灵折磨了。
永福垂下眼帘,幽幽地道:“黯家再是不肖,可婚书已下,名份已定。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女子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永福身为皇家公主,自当为之表率,婚书上载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既已交到人家手中,岂有收回之理,多谢皇兄关切,皇妹……还是要嫁的!”
“啊!呵呵呵……”,正德皇上一拍手,喜滋滋地站了起来:“御妹不必担心,那婚书根本不曾交到黯家手里,呵呵,所以这桩婚事做不得准的”。
永福眨了眨眼,问道:“喔?皇兄不是诳我?”
“嗳~~~,君怎么会诳你?”
“那……拿来我看!”一只莹白的素手伸到了正德鼻子底下。
“呃……”,正德尴尬地退了一步:“这个……婚书被杨凌……给吃掉了”。
“嗳!”永福公主幽幽一叹,又委委曲曲地跪回地上:“永福知道母后、皇兄不忍永福受苦,所以善言相欺,永福心中感激。可女子之义,从一而终,那婚书又非食物,怎么可能吞的下?皇兄不要骗我了”。
张太后和蔼地道:“永福啊,你皇兄没有骗你,婚书真的被杨凌吃掉了”。
“女儿不信,婚书便是永福的清白,婚书在谁那里,女儿便该是谁的……妻子”,永福眼睛盯着自己的鼻子尖儿,这句话说出来,sū_xiōng下好像忽然闯出一匹野马,在里边狂奔乱跳,浑身都在战栗之中。
这句话实是她这一生,说出的最大胆、最羞人、也……最痛快的一句话。
三大学士一听,好像同时患了老年痴呆,眼神呆滞,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