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揽着宫阿爹笑:

“家里头多了一只鸡,还有一窝一大七小的兔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还是直接宰了吃?还是趁着精神头好送到镇上卖?可还要阿爹拿主意。”

宫阿爹狐疑:“什么兔子鸡的?”

小栓子就喜滋滋拉着他往一边去,揭开另一个篮子上盖着的麻布,悄声儿:

“阿爹您看,好大一只野鸡,肯定能把鸡哥儿换回来了!”

宫阿爹一看,可不就是好大好鲜艳一只鸡爷,嘴巴翅膀腿都给绑住了,那眼睛也还是凶狠得很,不由大惊:“哪儿来的野鸡?”

小栓子很得意,凑到阿爹耳边,一五一十将哥哥大人的英姿添油加醋说了又说。

说完冲宫十二眨眨眼,又期待看着宫阿爹。

他觉得阿爹应该也可高兴、可得意哥哥啦。

闹得宫十二都忍不住想:虽说就这几只兔子两只鸡的,放在原先算不得什么事。

可如今这境况又不同,宫阿爹听到那大大小小好几块的肉,不说欣喜若狂,也该有几分满意了把吧?也该支持他活得像个大男儿了吧?

却不想宫阿爹脸色大变,扯着宫十二低声质问:

“你什么时候往村尾独眼老三学去的?别是已经拜了师吧?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营生,你好好一个哥儿……”

宫十二给问得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村尾独眼老三,乃是王氏族人,据说早年曾和拜了山中的猎户为师,也当过那么十年猎户,因家里原就有些田亩,他又勤力肯干,农时耕种,农闲打猎,很是挣下一座大三间的砖瓦房、并四亩水田六亩旱地的。

这在村里头可是很不得了的,当时引得好些小后生都也想拜师学上这么门手艺。

可随着独眼老三自己给个大东西挠瞎了一只眼,家里头的夫郎又连着三胎流产,最后好不容易生下来个还有口气的小哥儿,自己却血流不止,不过半宿就没了。

而那小哥儿虽活了下来,养了几年也没那么经常病了,只有些瘦小。

独眼老三倒也疼他,因有人感叹“这哥儿生了个富足人家,偏一出生就死了亲爹,恐日后也是命苦的”,他还给取了个大名叫王笑笑,周岁时就恳请族长开了祠堂、记入族谱。

这一点上,不说王氏哥儿,就是满村里头,也是头一份的。

如今这王笑笑也有十二三岁,模样儿也像他阿爹,颇清秀,可惜生了一对高低脚,却是个让人讲究的毛病。

再则独眼老三在那王笑笑三岁的时候,原又说了一门亲,结果好巧不巧,聘都下了,新夫郎却在将过门的时候没了,断气的那天恰好是前头那位周年,更有人还悄悄传说恰好就和那位在同一个时辰的……

弄得独眼老三越发让人犯嘀咕,他自己固然是再难说得上合适的亲事,那王笑笑也是过了十岁有两年多了,都没个人上门说亲。

是以都说那独眼老三就是守着十好几亩良田、一座砖瓦房又如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村人朴素,说起他时,倒也是可怜的居多,可说起猎户,谁不忌讳?

都猜测是杀生多了,断了子孙福气呢!

闹得独眼老三那么大家业,要正经过继个嗣子都艰难。

宫十二想起来这些,虽还觉得宫阿爹愚昧,却也感念他的一片慈心,遂耐心解释:

“哪里需要拜师?看看也就会了。”

不想宫阿爹脸色又是一变:“偷师?”

偷师那也是大忌讳,严重了被活活打死,官府都不追究的。

捕点子兔子野鸡的,虽算不得什么家传秘技,可也是个正经营生的手艺呢!

说出去也要给人讲究的。

宫十二嘴角抽了抽,观念差异有时候真让人无力。

可那是原身的亲爹,他纵然没法子真把人家当做自己爹,看着这片慈心,也要打点起耐心,将话给圆过去:

“哪儿需要偷师?我不是总往那片儿挖野菜吗?看多了也知道大抵哪儿有兔子洞、哪里有野鸡的,近来躺床上又无聊得慌,就瞎琢磨了些主意,还真给逮着了……”

宫阿爹看他不似说谎,才略松了口气,眉心却还含着一抹忧色:

“那也罢了,可你到底是个小哥儿,弄这些……”

偶尔逮点野鸡野兔的,村中汉子也没少干,想来算不得猎户行径、损不到子孙福缘,可小哥儿做这些,到底于名声不利。

宫十二一听“哥儿”二字就心塞,可对着宫阿爹更不能如何,好在还有个小栓子,拉着宫阿爹好一番畅想换回鸡哥儿如何,养大小兔子又如何,才算是敷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夫

王大夫家也在村尾,还恰巧和独眼老三家住对门儿——

事实上这两家还是五服之内的近亲,王大夫和独眼老三是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只不过独眼老三他爹是幼子,王大夫却是长房长子,是以两人足足差了二十岁。

宫十二那原身自幼懂事,三五岁上就跟着阿爹挖野菜,因着乖巧安静,王大夫家的夫郎偶尔也去挖野菜时遇上他,也会顺便教他点儿草药常识。

虽不过都是些车前子、枸杞子之类又能当野菜吃、又能寻出药用来的小东西,原身那小哥儿也学得用心,偶尔碰巧挖到了王大夫家需要的草药,还会给送过去,王大夫家也没白得他的,不拘换上几个鸡蛋几块糖,总能给小栓子甜甜嘴。

出入得勤了,不免会撞上独眼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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