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暗暗叫苦,自家少爷这等性好渔色,男女不忌的嗜好可真要命,大街上随便看到个顺眼的也能拦下来调戏,这京城遍地都是达官贵人,虽说自家来头大,可万一要是被言官撞见了,免不了又要被弹劾一番,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谁知被调戏的年轻人仅仅是挑了挑眉,便一口道出他的身份:“武安侯长子郑诚?”
小厮先是吃了一惊,但他长年跟在自家少爷身边,很有几分眼力,当下就认出对方并不是什么公侯府里的子侄辈,便斥道:“大胆,我家世子的名讳也是你说得的?”
年轻人随意地拱了拱手:“失礼了,不过据我所知,朝廷似乎还没下发明旨,敕封你家公子为世子吧,既然不是世子,你这个称呼细究起来已是犯了忌,若是被人往陛下跟前参上一本,那你家侯爷就要受你连累了。”
小厮被他说得满头大汗,越发不敢造次:“小的出言无状,还请公子见谅!”
郑诚却也是一绝,话已至此还不知死活,依旧吊儿郎当地笑道:“美人既认得我,那就好办了,不如我们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喝几杯,再好好聊几句?”
他色眯眯的眼神在对方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荡,只差没用眼睛把人家衣服也给剥光了。
年轻人一笑:“也好,不如就到城东冼御史家聊?”
小厮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小觑对方,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自家少爷将将要伸出去的爪子,拱手道:“我家少爷昨夜饮了酒,如今醉意上涌,言行多有所失,还请公子见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对方笑道:“你这话问得有趣,我怎会将姓名告知于你,万一你回去向你们侯爷告上一状,我岂不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小厮被他看破用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远,这才抹了把汗,松了口气,暗道好险。
堂堂武安侯府的人听到冼御史三个字竟然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只因这大明朝的世袭爵位多得是,朱家子孙的,异姓封爵的,自洪武到现在一抓一大把,一多就不值钱了,而御史言官又太嚣张,对着皇帝都敢犯颜直谏,要是知道武安侯长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良民,估计能马上撺掇着皇帝削爵了,更不必说刚才那年轻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个普通人。
寻常百姓哪能明知道是武安侯长子还用这副语气说话?
“你作死啊,刚才怎敢拦着少爷我!”郑诚被坏了好事还老大不乐意。
少爷,我这可是救你啊!小厮心道,一边赔笑:“老爷这会儿说不定在家等着呢,要是回去晚了,您又得挨棍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一听到老爹的名头,饶是郑大公子酒还没醒,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吱声了。
小厮跟着郑诚回去,一边又回头望了一眼。
对方早就走远了,哪里还看得见人影,但小厮还是禁不住琢磨:他究竟是谁呢?
………………
唐泛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喊醒的。
过来找他的人是顺天府的一名王姓衙差,半夜将门擂得震天响,得亏这院子只住了唐泛一个人,要不然别人还当强盗上门。
门一开,老王一脸焦急:“唐大人,出大事了,快跟我走一趟!”
唐泛眨了眨眼,身上只披了件外裳,脸上还残留着睡意:“什么大事?”
老王压低了声音:“出命案了!”
能让他半夜心急火燎上门的肯定不会是普通命案。
唐泛:“谁?”
老王:“武安侯的长子,郑诚!”
唐泛一愣,立时就醒了大半。
当年朱元璋得天下时,将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们都封了一批,后来被他自己杀得差不多了,有些在靖难里站错了队,又被永乐帝杀了。
剩下现在这些世袭的爵位,大部分都是永乐帝敕封的靖难功臣的后代,一代代传下来,还有一些则是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封的,好一点的尚有点实权,可以带带兵,镇守地方,运气差一点的,就像眼下出命案的这家武安侯一样,只能待在京城养老,甚至不小心牵连进什么事情,转眼爵位就没了,看上去风光,实际上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些人家就连世子也都是要经过皇帝册封才生效,不是随便生个嫡长子就能顺理成章当上世子的,要是皇帝看那人不顺眼,拖个十几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还会找个借口除了爵,是以这些贵胄人家的公子哥,走在京城未必比得上一个实职的七品京官风光。
第一代武安侯是靖难功臣,传到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郑英去年刚刚袭爵,生性严肃谨慎,从不敢仗着世袭的爵位在外头惹是生非,奈何生了个不长进的儿子,武安侯几乎要为他操碎了心,打打骂骂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只不过打骂归打骂,那是恨儿子不争气,郑英可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此时的他双目通红,面色铁青,负手站在郑诚的房外一言不发。
灯火通明的小院子里围满了人,男丁女眷也顾不上避嫌了,惊惧者有之,哭泣者有之,喧嚣声起,一团忙乱。
唐泛赶到侯府时,顺天府尹潘宾已经到了,正在跟郑英说话。
一干衙役将郑诚的屋子团团围起来,把那些进进出出的家丁仆役都赶到外头去。
被老王催促,唐泛没来得及穿上官服,只穿着常服,不过潘宾一看到他就朝他招手:“润青,快过来!”
“侯爷,府台大人。”氛围如此紧张,唐泛倒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