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拼杀,这一战,杀得昏天黑地,死伤无数。南部余下的援军纷纷赶到,彤城外,三天三夜的厮杀,终于平定南岭。
然而,章云书带来的三万大军,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回京之后,章云书上奏辞官,天子百般留人无果。直至某一日,章云书直接在朝堂上吐血昏厥,御医诊断其已药石无灵,天子这才不忍心地放他离开。
那日,京城外停在一辆六驾马车。
章云书跪在天子脚边:“若章家日后还有良将,自当替国尽忠。”
天子扶起他时,乍然惊见,这人的鬓边,竟是生了丝丝华发。
“将军,保重。”
城外一别后,天子再无见过章云书,而章氏一族也仿佛在世间消失了一样,一直到本朝的镇北大将军,章肃文的出现。
但已经没有人会再联想起他同当年章家有甚关系了。
“哥哥……”
黑衣女子摘下披风的连帽,一张完完整整的脸出现章肃文的面前。
“我说过,我们歃血为誓,哥哥你生生世世,都是我南岭的魂。”
“绣儿。”
南岭蛮王,沅绣。
沅绣语笑嫣嫣,黑袍下,一只白惨惨的手掌抚摸上章肃文的脸颊。
“哥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变呢。”
“哥哥,这么多年,绣儿也没有变呢。”
沅绣笑容阴沉,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捧着章肃文的两颊,便吻了上去。如同数百年前,那般强横,那般一意孤行。
“不死不生。若不是哥哥不愿相信绣儿已死,执意开棺,想必绣儿到如今,还躺在那具冰冷的棺木中呢。
可见,哥哥也定是不愿我死的。”
当年章云书刺杀蛮王,殊不知蛮王驭蛊太久,已然命不久矣。她起兵中原,是因为南岭有密法相传,真龙之血,可解其蛊毒。
她原以为来的会是当朝天子,却没想到,胡狄亦在此时起兵。而南岭,竟是来了天下第一的降妖师。
章云书。
她从不以为自己对章云书是一见钟情,只是在那一刹,于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降妖师的内丹,和虚无飘渺的真龙之血。
沅绣决意赌上一把,何况此人还是天下第一的降妖师。
沅绣慢慢摊开手掌,掌心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颗杏色的内丹,色泽莹润,饱满温和。
“哥哥,你杀了我,我取了你的内丹。这数百年来,我沉睡至今,而哥哥你呢,怕是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曾是降妖师了吧。”
“如今我能醒来,也是多亏了哥哥啊。”
章肃文别过脸不去瞧她,面上却是一水的平静,似乎这些所谓的真相,予他而言,不过戏台上的一幕曲罢了,毫无瓜葛。
“章云书!”
本以为这人该有的震惊、愤怒,他对自己的怨恨,为何通通没有出现!
沅绣强行捏住他的下巴,迫使章肃文正视着她。
“章云书!当年一战,你败给了我!如今,也一样是!”
“我不是章云书。”章肃文淡淡地开口道,“绣儿,我不是什么章云书,我是章肃文,与你青梅竹马的那一个。”
沅绣:“……”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给我的那根糖葫芦,今时今日,应该仍在我家中放着。绣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
沅绣:“什么?”
“我说,无论你是谁,这一世,我总是要娶你的。”
沅绣震惊:“你那时说过?”
“嗯。”章肃文示意她靠近,“所以,即便是你设下埋伏,引我入局,我也心甘情愿而来。”
“真的?”
沅绣一时激动,全然不曾察觉章肃文已经悄悄动了动手腕,而扣在他手腕的铁链上不知几时爬满了一层薄薄的灰白。
“真的。”
“所以哥哥你是来找我的么?”
谁知章肃文却摇摇头:“不是,我是来弥补当年之过。”
“因为,我终于记起!当年为何会把内丹给你了!”
“轰!”
乍然,一声惊天巨响!
那些锁住章肃文的铁链登时碎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