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愿挨着桌子站着,面前的几叠资料排开码好,正在细细地看,听见声响也没抬头,顺手拉了右边的一张椅子,算是示意于沛昀坐过去。
于沛昀走着,想起岑愿喜欢纸质的东西,他说书和纸让人觉得舒服。
“你肯定没吃早餐。”他把豆浆从袋子里拿出来,插上吸管开始喝自己的,然后把另一杯和一袋小包子推过去:“没放葱的小肉包。”
岑愿把一叠纸拍在他头上:“怎么把这个项目报告拿给刘云写?”
于沛昀接过来看,打马虎眼:“写得不好吗?”
“简直烂,都没抓到点,校初赛都过不了。”
“我看他人很机灵啊。”他别翻页边心想:卧槽刘局儿子真不给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我暴露了!
“唔,很机灵,倒是相当会做人,投了于少的好。不过可惜我喜欢会做事儿的胜过会说话的。”岑愿抓了个包子喂进嘴里。
于沛昀被他噎了,默默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两个人改报告、磨合方案、开会,会议室里人来来走走,两个人愣是没挪窝,一口气折腾到日落。中午饭也只是找人带了点面包凑合着垫了垫肚子。弄完了歇下来,顿时觉得饿得不行。
“今天还找程老蹭饭呗。”于沛昀想起程菱的嘱咐,提议。
“恩。”岑愿想着这个项目还得老师过目,当面谈一下,就答应着。
“你给他个电话吧。”
岑愿顿了一下:“你打吧,我手机没电了。”
“没电?”于沛昀拿出手机拨号打过去,想起他确实一天都没用手机,就问:“怎么昨晚不充啊?”刚问完这头程菱就接了电话。
程菱高兴地从家里晃出来,在校外的小饭馆等两人。他和他的妻子原本都是a大的老师,才子佳人,两人感情好得不行,时称一段佳话。程菱后来进了官场,离开了a大,没几年他妻子因病突然过世了,他就从上面退下来,继续回来应聘了教授,一个人住在妻子生前的学校公寓里边,成天埋头搞研究,守着这个地方一住就是七八年。
再后来他儿子去国外工作了,就一个人呆着,下下棋喂喂鱼种种花。最远的娱乐活动就是跑出来上上课,请俩小崽子吃吃饭。
虽然两人来得也频繁,学校里程菱也是他们的导师,可是程菱教学向来主张放手给学生发挥发展的空间,他们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就常常任务一丢,回头搞和妻子生前一起做的老古董了。所以每到聚一聚这天,程老也免不了高兴一番,多喝几杯,不到脸红上头不肯起身结账。
三个人絮絮叨叨,还是于沛昀和程老话最多,天黑了才散,各回各家。
岑愿住的地方也是学校周围的租房,很近。走到要分道的地方,岑愿站住,低声叫了于沛昀一声。
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这条路上延伸到校外,学校安置的路灯隔得很远才有一盏。橙黄色的暖光,盈盈发热,小虫子和飞蛾围着灯转啊转啊转。好像永远不想停下来,可是终于一头闷上去的时候,翅膀挣扎着扇了扇,只得无力地向后坠下去。
今夜无星无月,远处的天边呈着一点紫色。于沛昀望着岑愿,风清淡地拂面,他听见了时空分割的声音,清楚明晰,就在他面前,那就像……
就像……
就像小时候把纸叠一叠,用力压一压,然后轻轻展开,沿着折痕撕开的声音。
“呲……呲……”
声音断断续续。
昏暗的幕布下,岑愿显得格外远。远到他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铺天盖地。
他说:“于沛昀,我找到我要的人了。”
终于——“呲啦”
——纸断开了。
然后于沛昀逼着自己尽可能从容不迫地回答:“恭喜你啊。”
于沛昀这天梦见了第一次接到岑愿电话的那天。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关系正脱离于沛昀单方面成天缠着岑愿的状态,开始向岑愿愿意等他放学吃饭的方向发展。
于沛昀却还是没敢停下来假装交女朋友。他还不知道岑愿怎么想的,但是猛攻之下没有掩护的话,怕给人吓跑了。虽然也挺对不起几个小女生的,但是怎么办呢,于沛昀有点自私地想:
那人是岑愿啊。
那晚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有点受惊,更多的却是欣慰,小没良心的终于知道主动找自己了。谁知手机刚放到耳边,于沛昀酝酿好的吊儿郎当的口哨就僵在了嘴边。
那头岑愿吐得昏天暗地,边不住地咳嗽边凌乱地憋出几个字来。他急着问他怎么了,岑愿却根本没办法好好讲清楚。
终于有服务员发现了,拿过电话说了地址。于沛昀衣服都来不及套,抓着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推开酒吧包间的门,岑愿已经被刚才报地址的服务员从卫生间带过来安顿好。
里间灯开得很暗,各种酒瓶歪倒一地,桌上堆着的烟都只抽了几口,有些还没按灭,味道污浊,呛得慌。
岑愿斜靠在沙发上,面色酡红,眼睛微阖,紧紧地抿着唇,看起来很难受。于沛昀轻轻走过去要拉他,岑愿忽然睁开眼睛,清亮地望着他。
于沛昀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靠得太近,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呼吸。他几乎是立刻就像做些什么。
他明白自己现在有点乘人之危的心思在蠢蠢欲动,可是岑愿的眼睛太亮,一片清明,让他不得不克制住。
就像无数次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