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长了一双看似人畜无害的眼,此刻双目噙笑温和可人。手指在腰际剑鞘上轻轻一弹,叮铃铃的声响就回旋激荡开去。“你那么威风,咱们交个朋友如何。你真名唤什么。”
吃茶的不少都是老江湖,展昭这一问登时就有了些许眉目。这狐裘孩童自个儿说自个儿是白玉堂,也无人去评论究竟是否属实。再看这件上好的腋毛狐裘大麾,显然与他的身材不相配套。闹不好真是顶了白家二少的名头来骗吃骗喝,这险些还看轻了白家看轻了白家后人。
这一问,那狐裘孩童显然不乐意,瞠目道:“本小爷行不改姓做不改名,货真价实白家二少爷白玉堂。”伸手指了指大麾,扬言:“你看这大麾,除了白玉堂还有谁要得起。”
展昭堪堪笑,附和道:“不错,这狐裘也就只有白玉堂要得起。若是其余人穿了,总是穿不出白裘那剔透无瑕之感,反倒是东施效颦不堪入目的。人要衣装,这怎般人物才配怎般衣着。”
这话引得不少人嗤笑,看不出一个清俊年幼的小儿竟能在言语上四两拨千斤,不带脏字就把人咽了个哑巴吃黄连。狐裘孩童怒目,招呼身后众小孩,“去,把这个野小子好好揍一顿。谁揍得最卖力,小爷送上一盒桂花糕。”
只桂花糕三个字就令不少孩子直咽口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孩子抡起小拳头摆开架势呼喝着冲上去。
“谁不揍,爷爷送五盒桂花糕。”声音软糯,却自有倨傲凌然意味。只见披了展昭褙子的小娃娃把脸埋在领子里,一缕发丝沿着粉嫩脸颊垂落在石桌上。这一言,那些先前斗志昂扬的小孩顿时就不知所措,左看右看一时打不定主意。甚者眼巴巴望着小娃娃,贪婪之色一览无余。
居然来了个更小的孩子与他作对,狐裘孩童骤然火冒三丈,放了嗓子道:“十盒,小爷送十盒!”
那小娃娃却不接话,挥挥手把茶博士召唤过来。小小的手颤巍巍举起一整锭银子,宽袖顺着手臂滑落,露出白玉似的一截小臂,论色泽论风采丝毫不逊于白色雪缎。小嘴轻轻一撇,泠泠道:“都换做你们这儿的糕点,给他们吃。”
展昭原本只是隐隐质疑狐裘孩童的身份,如此一来愈发认定心中所念。师父依旧慢条斯理喝着茶,显然是默许他的意思。再加上粉雕玉琢小娃娃在旁助威助兴,展昭侧了头眉眼含笑道:“我是诚心与你结交,既然你认定自己是白玉堂,那甚好。苍天在上,我展昭今日结交白玉堂,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情逾骨肉。若是被我遇上有胆敢顶着白玉堂名头作威作福的人,决不轻饶。”
☆、第一章(3)
毫无戏谑意味,字字句句皆自肺腑,语至最后掷地有声不容置喙。小娃娃不由抬起头,眨巴眨巴晶亮亮的大眼睛,竟是翻了翻眸子送出一记白眼。
“你……你想做什么?”见展昭抬手扣上腰际剑柄,狐裘孩童方感到切切实实之恐惧。双腿一哆嗦,战战兢兢装腔作势道:“喂,你怎可以大欺小?”
展昭剑柄入手,秀气剑眉一扬问:“你多大?”孩童一时有些发愣,一五一十怔怔回答:“十二,过完年便是十三。”
刷的一声清泠声响,剑身从剑鞘中一跃而出,四下白雪皑皑皎洁无瑕,这银光闪闪的剑刃散发逼人寒气。展昭右手持剑,左手中指与食指擦着剑刃缓缓而过,引得长剑的又一波粼粼悸动。展昭个子尚未长全,长剑是一般规模,握在手间却丝毫不显滞涩笨拙,把他骨子里的犀利清锐尽数展露出来。“那便算不得以大欺小。倒是你,欺负一群比你小的孩子。是你骗他们来的吧,结果什么都捞不着。”
“你恃强凌弱,”孩童死死盯住长剑倒退两步,唯恐展昭剑身一转就落于自家身上。
左手手指滑到剑尖,锃亮金属光泽映凛冽雪光。展昭竟是春风般浅浅一笑,忽闪忽闪眼眸颇显无辜,“这不对啊,是有人先大摇大摆来吃霸王茶的。那个威风劲,我等见了具是胆战心惊呢。这都称弱,还何来强字一说。”
孩童又踉跄退了几步,把身上的狐裘大麾裹得愈发紧了些,继续挣扎,“我要去爹爹那里告状,让爹爹带人来收拾你。”
展昭剑身一竖,蹙眉道:“你要去爹爹那里告状呀,这才是真的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呢。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爹爹究竟是谁。”
正僵持不下,沿着小径过来几个着统一暗青色棉袍的男子,踏雪足印很浅步履如飞,显然有很强的武学根基。当先一人方脸大耳,抿紧了嘴唇心事重重。那茶博士赶忙绕过石桌迎上来,施了一礼道:“主管大人,不知何事亲临?”
白家家大业大,主管也有好些个,各自执掌不同领域。从这人的武学修为和手底下带领之人看来,竟是在江湖上有“阴阳棍”之誉的白寿,主管白家之安危。长棍一头为阴一头为阳,几招之内即可颠倒阴阳,将棍下人从阳界送入阴界。他眉峰不展,压低声音冷冷道:“可有见过二少爷?”
茶博士的目光顿时就往狐裘孩童身上望去,接着白寿一干人也顺着指示去看那孩童。展昭收了剑,闲庭信步回到原先石桌旁。只见小娃娃把水蓝色褙子抓得更紧,一张俏脸几乎要埋到茶水中去,透过缝隙可以窥见他晶莹白皙的肤色。
白寿是认得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