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昼下寂寂而行的幽魂突然开口,齐唱大悲咒文。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箫声幽咽,梵音清圣,点缀着铜铃声声。宁静,悠远,似有一只无形之手拂去了心上尘垢,在俗世沉浮中浸染得驳杂之心,重归澄澈。
沉乌木棺上的“观音”缓缓起身,从盘腿改为跪坐。双手合十,露出一侧面优美的轮廓,那样端庄雅致。
连沉乌的棺木,都仿佛在她白皙的赤足下化为一座莲台,将这尊绝美的菩萨供奉于神龛之中。
当啷——————
又是一声铃响。
“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观音”长身而起。
她仿佛从清圣的佛言中走来,肃穆的铃声配合着轻曼步伐,婀娜身姿随着铜铃韵律,一响一止。
当铃声响起,曼妙的身形以一个惊人的弧度生生停住,就好似有一股无形神风托举着她的腰肢。每一个静止,都是一副美景,妙丽得宛如盛开在风中的优昙婆罗花。
忽然,箫声陡然高昂,清越入霄。
靛青色的裙角如海潮般荡起,绝美的“观音”跳起了飞天之舞。
“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
跳跃,勾脚,修长的双腿绷出紧张的弧度,白皙的肌理下浮动着肌肉的轮廓,如同水面下时隐时现的游鱼。
手捏法诀,灵动的纤指时而合拢时而绽放,从含苞到盛绽,仿佛演绎了一季花朝。
碧色的绫罗随着她的旋转,飘扬纷飞,勾勒出清风的舞姿,她就像是敦煌壁画上的天女,一行一止都美得动人心魄。
“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怛侄他,唵,阿婆卢醯,卢迦帝,迦罗帝,夷醯唎,摩诃菩提萨埵,萨婆萨婆……”
当绫罗落尽,“观音”倾下身躯,此时托着她的棺材距沈浪不足三步。
她微微一笑,扬起修长的手臂,将手中小巧玲珑的优昙婆罗花,轻轻地插在沈浪头上。
就在她凑近的一瞬间,沈浪十分清楚地看到她形状姣好的嘴角,缀着一颗颜色浅淡的痣。
沈浪失神道:“你是……”
“观音”突然眨眨眼睛,脸上瞬间抹去方才圣洁朦胧的笑容,冲着沈浪俏皮一笑,转身一个旋舞,碧色的绫罗轻扫在沈浪脸上,鼻尖上残余着淡淡的檀香。
仿佛在嘲笑沈浪的迟钝,耳畔飘来一声嘲弄的轻笑,绝美的“观音”继续着她的飞天之舞。
“摩啰摩啰,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羯蒙,度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遮啰遮啰,摩么罚摩啰,穆帝隶……”
梵音越盛,天舞越美。
有谁能形容出这罗裙天女的妙丽多姿?
又有谁能描出绘这飞天一舞的辉煌雍容?
靛青色的裙裾犹如碧海中的漩涡飞旋而舞,赤红的绸缎如同熊熊烈焰燃烧于风中。
足影缭乱,天舞如魔。
当所有人为这舞姿心神俱醉之时,旋舞的身形陡然停止。
白皙赤足踏出的最后一步,止于一声“娑婆诃”。
众人呼吸一瞬静止,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那手捏莲花指诀的“观音”,冲他们朦胧一笑,从木棺上一跃而下,三人方才回神追赶,动如雷霆。
他们追逐的行动虽是不约而同,但心中却各怀心思。
尹青是为“观音”一舞的妙丽绝伦所震撼,不忍丢失这绝色女子的踪迹。
赵碧梳是因为对方难以比拟的美丽与雍容,狠狠地践踏了她的骄傲,无边的嫉妒毒透了她的心,她下定决心非要追上“观音”,挖烂那张美丽的面孔不可。
至于沈浪……
他眉头紧锁,哭笑不得。
只想抓住永远跟兔子一样逃的飞快的王公子,好好地问上一问。
他如此大费周折,棋局诡布,甚至还不惜放下身段跑到自己面前跳上一段舞,到底所求为何?
沈浪三人系出名门,身上轻功皆是不弱。
然而送葬的队伍挤挤挨挨,如同山与海,总能坚实而巧妙地阻挡在三人前行的路线上。
相反的,那轻罗妙舞的“观音”赤足而行,每过一处,拥挤的人群便如潮水一般退去,为她让开一条通路。
尽管三人拼命追赶,却与“观音”的距离越来越远。
眼看着“观音”即将消失在路的尽头。
赵碧梳目光一冷,她双手一抖,从袖中抽出一对峨眉刺,“噗”地扎进面前拦路之人的脖颈中。那人瞬时歪了脑袋,猩红的鲜血如同涌泉一般迸溅而出。
☆、傀儡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