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惹怒的人,可是沈浪啊!
好不容止住笑意,王怜花开口问道:“这位客人为何突然站立?是对这场戏有什么疑问吗?”
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就好似他方才真正酣畅大笑了一场。
沈浪淡淡道:“确有一问想请教阁下。”
“如果沈浪真为独占快活王遗藏杀了楚秋词,那么从张府抬出来的尸体又是何人?”
王怜花听后,哈哈大笑道:“若是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但我观相公你天庭饱满,目光明锐,看面相就是个顶顶聪明之人。你是真看不透此等微末伎俩?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话音刚落,锦帐背后传来一阵首饰碰撞的脆响,红锦“啪”地一声被人掀开,艳光四射的“观音”掀帘而出。
堂中众人因“观音”的突然出现,齐齐一震——男人是因为惊艳与垂涎,而女人则是因为羞臊与嫉妒。
柳屠户家的丫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瞧着“观音”赤/裸的胸膛,忽地裂开缺牙漏风的笑嘴,脆生生地叫道:“没穿衣服,羞羞!”
被她惊慌的娘亲一把捂住了眼睛与嘴巴。
王怜花视数百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于无物,他明锐的目光越过大堂里黑压压的人头,径直落在沈浪身上。
他说:“沈浪只不过是一个名字,难道就那沈天君之子能叫沈浪,别人都不能叫沈浪?”
“我们在座之人可有不少叫做沈浪的。”
说着,他信手指向一人,恰巧是面馆里第一个跳出来自称沈浪的华服男子。
他微笑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一见“观音”娇美的眼睛望向自己,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
不由得坐直身子,对着王怜花一拱手,生怕被人瞧不出男儿气概地大声说道:“在下姓陈……”
王怜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男子被这冰也似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改口道:“在、在下姓沈名浪。”
王怜花淡淡一笑,又点了一人。六七个人问下来,个个都称自己名叫沈浪。
王怜花最后询问的是柳屠户家的丫头。
抱着柳丫头的女人在王怜花的目光下微微有些瑟缩,而那丫头却胆大地把王怜花瞧了又瞧。
她歪着头,甜甜地说道:“大姐姐,妞妞也叫沈浪!”
王怜花摸了摸她的发辫,温和道:“好孩子。”
然后,他转向沈浪,微微一笑:“你瞧瞧,这里有多少人叫沈浪的?你怎么能肯定死在楚秋词床上的那个,就一定是沈天君之子呢?”
声音渐低渐缓,温柔的话语中暗藏着十足的不怀好意。
“还是说,相公非要将沈天君之子的名头,安在那个极不名誉地死在女人床上的软蛋头上呢?”
王怜花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儿沈浪的表情,也不给沈浪回答的机会,转身将戏台上楚秋词的傀儡从她的宝座上一脚踹下,一振靛青长裙,大马金刀地坐了上去。
他居高临下地环顾堂中众人,淡淡道:“坐在这里的人无一不叫沈浪,但是却混进来了几个不是沈浪的耗子。”
“这些混进来的人该当如何?”
戏台下,人们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他们大多数都是镇子上的普通百姓,因为某个不可言明的理由,才汇聚在此地,配合王怜花做戏。
之前说好了只是要他们自称沈浪一日,并来飞霞苑看一出戏即可。
王怜花此言一出,令他们全都怔愣当场——没说过有这出啊?
不等他们想明白,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一两个人缓缓起身。
他们有的穿的齐整得像个富贵老爷,有的落魄得像是去有钱人家打秋风的穷亲戚,有的一身精悍打扮像是一贯做苦力的劳工,还有的怎么看就是个坐上街边上要饭的乞讨婆。
镇上的百姓们虽觉得他们眼生,但是又没太过注意——毕竟这座城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能指望把每一个人都给记住不是?
然而,当这些人缓缓地从自己的怀里、袖里、包袱里或是桌子下,抽出一柄柄寒光泠泠的兵刃之时,他们才发觉事情的不对。
一个寡妇模样的女人,看到自己身旁之人起身,长袖一抖,一对锃亮的弯钩从袖中脱出。
那人把玩着弯钩,雪亮的锋刃舞动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映照在寡妇苍白的脸上。
生性胆小的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弯钩人嫌恶地瞟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叫声瞬时掐断。
寡妇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口中荷荷作声,一只银钩深深地插在她喉头。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伴随着一声凄厉哀嚎,飞霞苑的大堂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争相逃离。
他们互相推攘着,拼命挤压着,有人不幸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便被淹没在惊慌的人流中。
明明其他杀手们尚未动手,这群被恐惧摄住了理智的人们,便已有数人命丧于逃命人群的践踏之下。
沈浪睁大眼睛瞧着这惨烈的一幕,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
他放声大喊着:“不要慌乱!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