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鬼面,凛冽锐利得似乎能穿透面具,将隐藏其下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玄衣男子命令道:“守住大门,掀开面具,不要让他们趁乱逃走。”
众黑衣刀客齐声喝道:“是!”
每个人都雷厉风行地大步上前,伸手抓住一人,便掀开鬼面。
鸿灵寺内顿时响起一片咒骂与惊嚎,不知内情的百姓们惶恐地挣扎与逃跑。成功逃到寺门之人,耳边响起一阵仓啷啷的拔刀之声,眼前闪出一片冷森森的刀影寒芒——他们被守在寺外的黑衣刀客,用刀刃给逼了回去。
当有十多个人的面具被掀开,突然一声凄厉的惊呼冲破云霄。
一名黑衣刀客,面容惊恐地看着眼前被揭下面具之人,整个人与手中的面具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一把推开对方大叫道:“鬼啊啊啊!”
被推到之人跌坐在地上,他的脸显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无嘴、无耳、无眼、无鼻,整张面孔如同鸡蛋一般浑圆,仿佛被人一刀削去了所有凸起的物件,而像是眼睛嘴巴这样原本有洞窍的地方,被人用针线缝住……这是一张惨烈狰狞的无脸之脸!
无脸之人仿佛感觉到人们在看他,他如同癫痫一般抖动着身体,痛苦而惨烈地嘶吼与哀嚎。
这叫声仿佛能传染,所有看到他面孔之人都忍不住颤抖、后退,惊恐地嚎叫。
眼看整个寺庙即将陷入混乱,玄衣男子目光一凛,他指示两人制住那名在地上痉挛、翻滚的无脸之人。
对那些惊得畏缩不前的黑衣刀客们,沉声喝道:“还记得王怜花的称号是什么吗?!”
“不过是易容而已。”
“不要乱!继续掀!”
闻言,黑衣刀客们心中稍定,鼓足勇气继续抓人看脸。
孰料,接下来的一串面具揭开,不是青面獠牙,就是满面脓疮,有被火烧得面如焦炭,有被水泡得惨白肿胀,有的被剥去皮肉,有的被挖出眼睛,甚至还有一人像是被虫子在头颅中安置了巢穴,当面具掀开时,黄蜂乱舞,将那个黑衣刀客蛰得面目全非……整个寺庙犹如人间地狱,彻骨的恐惧在弥漫。
揭下的面具越多,越是惊恐难言,肝胆俱裂。
即便勇武如黑衣刀客,都开始怀疑果真是易容,还是他们一不小心入了鬼寺,更别提那些来烧香拜佛的平头百姓了。
被玄衣男子推到在地的僧人瞪大眼睛,瞧着这一张张比恶鬼面具狰狞恐怖千百倍不止的“鬼面”,惨烈地尖叫了一声:“鬼门关开了,大家快逃吧!”
话音一落,自己率先向寺庙大门奔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间炸响,百姓们再也不顾兵刃的威胁,全都如潮水一般,一股脑地向大门涌去。
有一名刀客拔出长刀,怒目圆瞪地看着混乱的人流,大叫道:“不许乱动,否则我要动刀子了!”
却被人一石头砸在脑袋上……
***********************************
大雄宝殿的屋顶上,沈浪与王怜花正在交手。
沈浪的腰上一直挂着一柄三尺长的铁剑,但他却很少用剑。
剑乃杀器,出必见血,而沈浪生情温和,不喜杀人。因而这把被他从沈家带出来的铁剑,只被当作一个怀念家与故乡的念想。
此刻长剑出鞘,并非是为了斩掉王怜花的头颅,而是为了……
剑影起,白光现——
这一剑如流星坠落一般飒踏空濛,潇洒,灵秀,优美到不可方物。
王怜花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耳边“啪”的一声轻响,束发的红绸崩断,一头墨发倾落于颈间,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在飞霞苑后台的小屋中,王怜花也散过发,但是比起当初的靛青长裙,此刻绯衣白扇更让沈浪看着顺眼。
大约因为王怜花是一团火,明艳、热烈、纵情而诡变,所以那如火似焰的绯色比起任何色彩都要令他更加炫目生辉。
沈浪看着王怜花的目光清澈如湖,却好似有一阵清风吹过,皱起层层涟漪。
剑尖轻轻地点在王怜花的脖颈上,锋刃微抬,将人的头颅抬起。
沈浪笑得干净又明朗。
他道:“还打吗?”
王怜花半眯着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把沈浪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他总觉得那副明朗的笑容中藏着戏谑与狡黠。
王怜花道:“不打了不打了,沈大侠武功盖世,小弟甘拜下风。”
他涎皮赖脸道:“您收剑的时候悠着点,可别一个手抖把小弟的命给抖没了。”
沈浪目光微动,无奈一笑,长剑一转,收入鞘中。
王怜花抓了抓自己散乱的头发,随手扔到身后,一头顺直的墨发顿时变得有些凌乱与毛糙。
他走到屋檐边,一振长衣,曲腿而坐,扭头看向沈浪,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瓦当,示意他过来坐下。
沈浪步履从容地踱步而来,挨着他坐定。
侧头瞧着因为寺庙中的混乱情形,笑得乐不可支的王怜花。
轻轻一叹:“你这样做,意义何在?”
王怜花笑道:“能令我胸怀开朗,心情舒爽,还不算有意义吗?”
沈浪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