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坤浑身猛地一震:“你说…你说什么?”

何湛重复一遍:“我说,我要你去杀了韩广义。”

“不行!韩将军镇守玉屏关三十多年,为靖国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怎么能…!”

“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宁晋。”

“他只是想拿宁晋当人质,光复靖国江山。韩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他不会伤害宁晋的。他只是想换太子的命,只要太子无事,韩将军不会伤害他的!宁平王篡位在先,枉顾臣纲,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裴之,你这样做,是不忠不义!”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宁晋成为阶下囚?”

“…不行,裴之…你这样不行…裴之,我们一定能找到两全的办法的。”

何湛闭上眼,定下自己的神思,握着弯刀的手越收越紧。他睁开眼,眸色淡如波光,没有任何波澜。

“杨坤,你记不记得,忠国公府没了之后,我曾对你说过什么话?”

杨坤听他提起忠国公府,以为何湛是想拿此事来逼迫他,说:“忠国公府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这件事,我绝不会帮你,复靖国江山,乃是匹夫之责,绝非人情能当的。”

“当初,我放了你和沈玉一马,可是你仍然要与我作对。是我失算,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那时,我就对你说过,沧海,没有了。”

沈玉就像一只小齿轮,何湛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却带动最大的轮子飞快转动,将他何家整个都绞了进去,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杨坤僵住,瞪着眼看向何湛。何湛沉沉地重复一遍,手握着刀起势,刀尖对向杨坤:“沧海,没有了…”

沧海枪是他和杨坤最后的一点情意,可沧海早在忠国公府的火海中烧得一干二净。

第66章 相杀

“你…什么意思?”

何湛眸色冷如玄铁,寒中含着硌人心的硬。杨坤喘不过气来,只觉眼前的人不是何湛,而是另外一个人假冒的,来此愚弄他。

何湛反手试探性地朝杨坤劈下去,杨坤反应慢了半拍,硬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了皮肉。血瞬间濡湿他这个肩头,可心口乍开的疼痛已不让他觉得肩疼。

杨坤眼球充上血丝:“裴之!”

“与其留你到最后跟宁晋作对,不如今天我们就来一个了结。”

杨坤额上浸出豆大的汗珠,他捂住流血的伤口,嘴唇毫无血色:“你想…杀我?你真想杀我?为什么…我们可是兄弟啊,十年…何湛!十年!”

“不共主,不同道,便不是兄弟。当初放走沈玉已酿成大祸,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是我今生第一次心软,也会是最后一次。十年…二十年又如何!杨坤,你究竟是真心帮我,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宽恕?!”

他之前从不知道一直在背后帮助沈玉的人会是杨坤,前生杨坤陪他来一起参军,何湛还以为杨坤只是念着旧时的救命之恩,从未细想过杨坤的动机。

在边关的日日夜夜,他曾那么信任杨坤,那么感激杨坤。

何湛说:“…你杀我可以,可你害我父母!”

“那…之前都是假的吗?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假的?!”杨坤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过去,胸口抵住何湛的刀尖儿,“既然是你恨我,为何当初不杀了我?就算是那时候,我都不会还手,何湛,你是知道的…”

“有些事,何必非得明白呢?”

“我这一生,都没有活明白过!为什么坚持道义也是错的?为什么行善也能成作恶!为什么人不能随心所欲,一生都要背着人情、规则、道德?为什么…为什么你我都能走到这个地步?”

相对于杨坤颤抖着的激动,何湛眼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口吻冰冷残酷得令人毛骨悚然:“十年前没有杀你,是因为留着你有用。韩广义威望深重,我需要一个人来牵制他,一手送你到副将之位,就是为今天做准备。倘若你能杀了韩广义,玉屏关交由你来掌管;倘若你不能,你死…那些忠于你的将士就会离开韩家军。”

韩系在军中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杨坤的出现则会打破韩系控权的格局,那些一直被强压一头的将士,自是会倒向杨坤一方。只有这样,才能从内部瓦解韩家军。

杨坤半晌没说出话来,后才颤着问:“…原来,一直是利用吗?”

杨坤往前走了走,刀尖刺破他的衣衫和肌肤,血液流了下来。何湛握着刀的手猛然一颤,却没有松,他反而握得更紧,眉也拧了起来。

“何湛…我不会跟你动手。我欠你一条命,今天,我还给你!”

杨坤猛地向前,刀如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胸膛,钻入他的心里。

何湛死死握着刀柄,没有丝毫放松。

直到杨坤的身体软软倒下,何湛也随他一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何湛伸手扶住杨坤欲栽向地面的身体。

杨坤的头搭在何湛的肩膀上,瞳孔涣散,映着冰冷的监牢。

杨坤断断续续地说:“你爹死的时候,大哥就后悔了…你若早让我知道你恨我,那该有多好?…裴之…做人,好难啊…”

血沫从他口中不断涌出,浸透何湛的衣衫。

何湛握紧双拳,单手环住杨坤的肩头,咬着牙说:“褚恭,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真得太累了,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我想赢一次。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可你要跟宁晋作对,我不能饶了你!”

“是啊。倘若你今天不杀我,或许…我就会去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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