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刚刚开门,一个客人也没有,切雷牧师便慢悠悠地进门,大模大样坐在吧台前,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吧台,催促达瑞恩上饮料。他又换回了那身灰扑扑、脏兮兮的衣服。达瑞恩猜想葬礼上那件崭新雪白的法袍一定是重要场合才会穿的礼服。
牧师不能饮酒,所以达瑞恩给他倒了杯牛奶。切雷牧师刚要端起杯子,达瑞恩眼疾手快捂住杯口,另一只手朝上摊开,手指搓了搓。
“什么意思?”切雷牧师一愣。
“付钱啊!一杯三个铜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怎么这样,”年轻牧师悲伤地摇摇头,“我是碎枫镇的庇护者,迷途羔羊的引路人,你怎么好意思向我要钱。”
“你还真有脸说!伟大的引路人怎么好意思在迷途羔羊家里吃白食!”
“我辛辛苦苦为你迷失的灵魂引路,送我一杯饮料又怎么了?”
“我不需要引路,我只需要钱!”
“上神啊,万恶的金钱腐蚀了您羔羊的灵魂!求您垂怜他吧!”
“那么就请您把万恶的金钱交出来,千万别让它腐蚀您高贵纯洁的灵魂!”
“上神教导我们诚挚地服务他人,所以请务必让我为您减轻罪恶的重担。”
“你这种人怎么会穿上白袍哦!”
“一定是因为穿白衣显得皮肤黑。”
达瑞恩无语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抄起家伙招呼这个赖账的牧师,但又觉得公然打一名神职人员不太好。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他的弟弟兰诺从房间中跑出来,手上抱着一本圣书。一看到切雷,他的脸就像被圣光照亮一样。
“切雷牧师!想不到您大驾光临!”他兴冲冲地跑向牧师,对他行了个教会礼节,“我是兰诺,达瑞恩的弟弟,我曾跟随安东牧师学习。”
“哦!原来是安东牧师的学生。”切雷收起方才的死皮赖脸,脸上瞬间换上神圣庄严的表情,“我还不知安东牧师曾经收过学生。他都教了你什么?”
“读写和一些入门教理,不太多,安东牧师没来得及教我们更多东西就过世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唱到:“愿他安息!”
达瑞恩打了个冷战。
“那我考考你吧。”切雷从男孩手中抽走圣书,问了几个简单的神学问题,兰诺对答如流。切雷慈祥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真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从明天起你就来跟我学习吧,只要你肯努力,我愿意推荐你去城里的教会学校。如果你将来能投身教会,一定会成为圣所的栋梁。可千万别学你那不知好歹的哥哥。”
达瑞恩愤怒地一捶吧台:“装神弄鬼的无赖!居然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兰诺崇敬地望着切雷牧师:“您说的对,哥哥他根本不理解圣职者的高尚情操,我才不学他呢。”
“兰诺!你——!”
亲弟弟居然叛变了!这牧师身上哪有什么“高尚情操”!你读书读瞎了不成?达瑞恩哑口无言地看着弟弟为牧师端茶送水,揉肩捶腿——达瑞恩从来没得到过这般待遇!好像牧师才是他哥哥似的!
酒馆老板不客气地喊道:“喂!无赖牧师!我听说你曾经参加过对抗恶魔的战争,还得了个什么‘神之屠刀’的美名,是真的吗?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圣战士,大概传闻有误吧!”
听到“神之屠刀”四个字,切雷的表情刹那间阴沉下来,像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刚才还阳光和煦,霎时间阴云便布满天空,云隙间跃动着夺目的电光。
牧师拍拍兰诺的手,目光却紧盯着达瑞恩:“好孩子,去外边玩吧。我有话跟你哥哥说。”
“可是……”
“出去!”切雷吼道。
男孩胆怯地抓紧圣书,逃也似地跑向门外。酒馆里只剩下切雷牧师和达瑞恩两个人。达瑞恩喉咙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掐得他无法呼吸。
“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号?”切雷幽幽地问。
决不能告诉他是从弟弟那儿听说的!他搞不好会弄死兰诺!
“是……是听安东牧师说的……”
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切雷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达瑞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多么可怕的魄力!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决不是普通牧师应该拥有的!
“我的确曾有过那个名号,然而现在只是一个坐在这儿喝牛奶的牧师而已。”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所以……那是真的?”达瑞恩小声问,“你果真那么有名?”
“一个被至高圣所派驻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边荒小镇的庇护者,不需要过去的名号。”
“为什么是你?至高圣所肯定有很多牧师可以胜任庇护者的职务,为什么偏偏是你?”酒馆老板心情复杂地打量他的客人,“我弟说……咳咳,我弟弟的老师安东牧师说,你很有可能被选为下一任首席牧师。你这样的大人物不是应该待在远大城、雪瀑堡之类的地方做大教长,或者担任圣宗军的元帅吗?怎么会跑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边荒小镇’来?”
切雷牧师转着牛奶杯。达瑞恩发现他的手指上布满因握剑而产生的老茧,却又像常年与经书打交道的修士一样纤细修长。
“你很好奇?”
“我总有好奇的权力吧。”
切雷牧师嘴角抽搐,像是在笑:“你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吗?我是说成为牧师之前?”
达瑞恩摇摇头。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