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论结局如何,对他来说,这都是一个值得感激的玩笑。
果然,怀里的人猛然僵硬住,声音不可置信地强烈颤抖起来,“风,你、你的身体……”
小腿开始撕裂一般地剧痛,穆枫低头看到身体从下至上一寸寸地消失,他不在意地收回眼,抬头又看向这世上他唯一舍不得的男人。
“白镜,听我的话,不要再报仇了,”疼痛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穆枫最后伸出手捧住对方震惊得惨白的脸,低下头,深深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好好活着,别再为我委屈自己,别再给我报仇了,已经够了。”
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臂渐渐碎裂消散,穆枫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低下唯一剩下的头颅,在男人剧烈颤动的唇间轻轻印下一个吻。
“白镜……对不起。”
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穆枫忽然有种整个灵魂都被洗涤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上天的目的,褪去了一切的伪装和假象,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希望这世上能有个真心待他、让他留恋的人,而这个人现在是白镜,穆枫觉得,他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耳中最后残留的是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似乎是在叫枫,似乎又是在叫那个他听不懂的称呼,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是真的已经了无遗憾,他想如果真的要走过奈何桥,真的要经过那个叫忘川的河流,他会想尽办法不遗忘这个人,他会用尽一切去补偿这个人,他想下一辈子,死心塌地倾尽所有去宠这个叫白镜的男人。
这是他对他的承诺,他向他保证,他发誓。
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那人瘦骨嶙峋的单薄身影,他深深望着,牢牢记着,让那个画面慢慢地、一寸寸地,融进了他的整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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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白镜猛然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着,瞪得大大的眸子惊惶地盯着前方,一时分不清刚才那一幕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梦吧,当然是梦,只有在梦里那人才会温柔地对他微笑,才会紧紧抱着他,才会在他耳边笑着说,叫我风。
竟然是梦,竟又是梦。
都说死后的鬼魂能入梦,只要活着的人的思念足够强烈,只要那缕残魂也一样舍不得那个极度想念他的人。白镜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穆枫,那个声音和影像都太真实,真实得好像那人真的用尽全力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真的在他耳边低低说着对不起,真实得……都不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
白镜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直愣着目光呆呆躺在地板上,过了很久他艰难地撑起身,脊背无力地靠在洗手台的墙壁上,然后缓慢地、僵硬地弯下腰,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
身体一点点缩成一个小团,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他不想哭,他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软弱,他一直以来都在忍耐,在这查案的半年多时间里他一滴泪都没掉过,他只是不断地失眠、忙碌、恍恍惚惚,把所有的痛都撕扯进血管里,死死封闭住那些痛苦让它们一点点在身体里熄灭,可此刻眼泪无法控制地拼命往外涌,他忍了又忍,可抑制了太久的疼痛忽然像是决了堤的洪水,终于再难控制地疯狂倾泻而出。
冰冷沉寂的空间里,逐渐响起一个沙哑的哭泣声,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难听,最后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一般,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晨曦的阳光明明那么温柔,照在那一小团枯瘦的、蜷缩的身体上,竟显得分外残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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