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拎上丹尼斯的同时,甚至还又拽了两个被卡住的人出来。
可当他们从游轮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却碰到了更加让人无措的状况——他们在这片古怪的海域里根本浮不起来。
会水的、不会水的,都和大块头重吨位的游轮一样,直直坠进更深的海里,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除了加大氧气的损耗之外,毫无作用。
就好像这片海域的浮力被人一把抽除了似的……
夏川就在这样的海中下沉了两分多钟,这和不带呼吸装置的自由潜可不同。
自由潜好歹还有潜水服,他可是一身衬衫西裤的就入了水,没有任何准备活动不说,右腿上还挂着一个跟他身材差不多的丹尼斯。这货别的本事不谈,拽胳膊抱大腿的时候可谓一等一的敏捷。
就算夏川再有经验,在这种境况下也无力回天。
氧气总有耗尽的时候,而这深海却看起来遥无尽头……
窒息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可手脚却沉甸甸地连挣扎都抬不起来。
夏川在恍惚间看到一大丛泡沫自森蓝的深海中涌了过来,直扑向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极为剧烈的头痛,撕扯得他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意识。
都说人临死之前,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所有人,记得的,不记得的,都会从脑海深处浮出来,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一生回放一遍。
这话八成是胡扯。
夏川活了二十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即便他一向冷冰冰的不怎么搭理人,而这六七年的主要活动就是在刀尖上舔血,那也不至于在临死前连一点儿值得回顾的片段都没有。
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只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水面之上,摇摇晃晃的,似乎腿上不得劲,怎么也站不稳。
脚下波动的水纹晃得人脑晕,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头重脚轻一脑袋栽进去。
他看见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而后一张又一张苍白的人脸从深处缓缓浮上来。
那些人的面容因为水纹的关系显得扭曲而模糊,梦里的夏川却总觉得有些眼熟,他眯了眯眼,凑近水面,想要看清他们,可他们却总在距离水面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消失不见。
这样的情景来来回回反复出现了许多遍。
夏川凑离水面越近,那些人脸就越远,自始至终都隔着一层,怎么也看不清……
如果这就是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那老天大概是成心跟强迫症患者过不去,死都不让死安生。
梦中的夏川终于忍不住皱了眉,再没耐性无止境地耗下去,在人脸再次出现的时候直接俯身伸手朝水中捞了一把。结果反被水下某个冰凉滑溜的东西缠住了五指。那东西力道大得惊人,猛地一拽,夏川便重心不稳跌入了水中。
在落下去的一瞬,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猛地吸了口气,呛了一大口咸涩的水,咳得心肺都疼。
这一咳,梦中幽深微晃的水面和苍白冰冷的人脸便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耳边悉悉索索的响声,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伴着剧烈咳嗽带来的嗡嗡耳鸣,和擂鼓般的心跳,简直有些嘈杂了。那其中有水流声、风声、枝叶相擦的沙沙声、尖利的鸟鸣声,甚至还有……类似象嗥的叫声?!
夏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在咳完一阵之后,终于试着睁开了眼。
刺眼的日光晃得他双目涩胀,他忍不住皱着眉,抬起依旧有些沉的手遮挡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适应过来。
入眼的是一片开阔得毫无遮挡的蓝天,有几只体型稍大的鸟在高空盘旋,只是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个剪影,分不清是海鸥还是别的什么……
夏川半眯着眼,盯着极高远处得那几只海鸟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真是命大,在那种境况下居然还能有再睁开眼的机会。
身下躺着的地方十分坚硬,有几处还有突出的棱角,硌得人皮肉麻刺刺的痛,估计是块靠海岸的礁石。
忍着一身的酸痛,夏川蹙着眉想要撑坐起来,却感觉自己腿上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半边身体都快没了知觉。
夏川:“……”
联想到之前在海里的情景,他抽了抽嘴角抬起上半身看了眼——果不其然,那个从落水起便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抱着死不撒手的货,现在依然挂在他腿上。只是衣服不知怎么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皱巴巴地粘在身上,带着一块块斑驳的盐渍,配合他那死狗一样挂在礁石上的姿态,简直像一块正在风干的咸肉,美得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夏川正打算把腿从丹尼斯身下抽出来,就感觉那块一米八几的咸肉动弹了一下,而后便抱着他的腿咳了个惊天动地,顺带吐了一口呛进去的海水。
夏川:“……”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那一小滩水迹,毫不犹豫抽回了腿。咸肉丹尼斯被带着翻了个身,在礁石上摊成大字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两人在礁石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劲来。
“你还好吗,川?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往深海里沉吗,怎么现在会躺在这里?难道有救援队赶过来了?那么他们人又在哪里……真是见鬼了,这还是百慕大吗?”丹尼斯一有精神就开始蹦豆子似的往外倒,一边问着一边坐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夏川被他一连串问题轰得头疼,索性无视了前面所有的,只接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