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叫沈培楠的国军师长与汪兆铭十年交好,为了时刻观察汪兆铭与日本人的联系,经过多方考察,组织决定趁沈培楠来北平出差,派遣特勤人员接近他,随时传递情报,监视汪沈两人动向。
莫青荷于是被连夜调回了北平,明面上演的是《王宝钏》,背地里安排的却是《连环计》,二十多位埋伏在各行各业的同志协同作战,各大报纸把这一出戏造的声势浩大,连包厢票都有人负责递进沈培楠手里,他绝不可能错过。
沈培楠迷戏,更迷俊俏多情的男旦,从第一场听到最后一场,他绝不能错过莫青荷这般佳人,而莫青荷,更不愿意错过他这条待钓的大鱼。
按照接下来的计划,他要化解这军官的防备,近一步取得他的好感和信任。
莫青荷坐在沈培楠身边,周围萦绕的都是那军官身上淡淡的酒气,他睡得很沉,莫青荷的脑子却在飞速转动,沈培楠在北平出差总共不过十天,要在如此短时间之内让他对自己青眼有加,甚至把自己留在身边,这几乎是不可能任务。
如果这次接到的命令是刺杀而不是潜伏,此时莫青荷应该已经得手了,然而后者才真正具有挑战性。从手头的情报分析,沈培楠性格狠戾决绝,深谙带兵之道,日本人形容他是出身黄埔军校的土匪,他不赌钱,不贪财,没结婚,带兵军纪严明,除了听戏和捧男伶之外几乎油盐不进。
只有乖巧妩媚的男伶能讨他欢心,特别是莫青荷这样,年轻俊朗,人戏合一,在四九城红透半边天的京城第一优伶。
最可怕的莫过于枕边风,最不容易被怀疑的也是枕边人,这法子说不上多光明,然而只要能让日本人不好受,磊落与否不是他莫青荷考虑的范畴。
莫青荷眨眨眼睛,把凶光隐没下去,缓缓摸上沈师长的手背。
战场上厮杀惯了的人,警惕性高的像狼,还没等莫青荷碰到,沈培楠猛地睁开眼,那眼神过于凛冽,竟唬得青荷打了个寒噤。
“您睡,我给您捏捏胳膊。”莫青荷含笑道,变本加厉的抚摸着他的手指,见师长不排斥,干脆靠了过去把脑袋倚在他肩膀上。
沈师长闭了闭眼睛,揽住他的肩头:“刚才还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儿,怎么一出门就等不及了?”
莫青荷放柔了声音:“我们这点手段糊弄的了别人,糊弄的了您吗,不过是端架子抬身段,让您见笑了。”
“师座青年才俊,又一表人才,我们虽然在北平,您的大名也早听过不知道多少回,能跟您亲近,是青荷脸上有光。”
莫青荷的身子软绵绵的倚上去,双手略一摸索,心里便有了几分底。
腰上有枪,看大小是把标准型美制柯尔特,除此之外倒没别的武器了,这种行头,要么是轻敌,要么是根本没把他当敌,只是一时起了色心。
莫青荷略一思忖,再看那师长时便从心底生出一阵鄙夷。
狗日的,用这么好的美式装备不打日本人,老子巴巴的求了队长一个月才混到把仿勃朗宁,忒不公平。
靠的太近了,姓沈的明显有些不自在,青荷怕被看穿,干脆假戏真做,沿着那人的脖子亲上去,快碰到嘴唇时被一把推开了。
沈师长蹙紧眉头:“干不干净?”
莫青荷一恍惚,脸一下子涨红了,脱口而出:“合着您是把我当胡同里那些个长了梅花大疮的窑姐儿了?我虽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什么人都卖。”说完又知失言,把眼睛顺从的弯了下来,笑眯眯道:“干净,不信我现在脱了给您查。”
师长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管他了。
青荷暗骂了一句,轿车路过会水街路口,摆烟摊的大爷目光阴沉,用余光目送他们离开,莫青荷借口透气,摇下车窗隔着老远跟他交换了个眼神,一颗心这下子才放回了肚里。
通讯线路没断,接头人还在,一切正常。
为了这次钓鱼,组织几乎全员出动,从选角策划到排演实行历时整整一个月,今天总算有了眉目,莫青荷很满意。
按照莫青荷得到的情报,沈培楠这段时间应该都住在西来饭店,然而出乎意料的轿车一路奔着城西而去,行驶近一个钟头后,在一栋西式花园别墅门口停了下来,门房听见喇叭声,忙不迭的赶上来开车门。
那门房五十来岁年纪,穿青缎马褂和夹绒长袍,大拇指上套着薄薄的一个金戒指,比平常人家的下人不知道体面了多少,见到沈培楠不过略行了个礼,见到莫青荷倒真真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莫青荷莫老板?我可是您的戏迷,您那出贵妃醉酒,绝了!”
青荷倨傲的微笑,扶着他的胳膊钻出车子,冲他点了点头:“明儿在大舞台唱武家坡,等我送您两张好位置的票子。”
本来还想打赏,忽然想起自己算是被绑来的,衣服都穿的不齐整,正准备往衣袋伸的手就缩了回去。
沈培楠没理会这段插曲,从后面推了青荷一把,甩开他进了大门。
花园外两扇对开的雕花镂空大铁门,钉着块石头牌子,刻着“周寓”两个字,大约是沈培楠出公干暂住在别人家,一条石子路直通往别墅的阆苑,草皮修剪的一丝不苟,天太黑,远处的景致看不真切,路边一簇簇绣球花开的繁茂而雅致。
穿过一段抄手游廊,绕过一屏葡萄架子,这才进了一栋新派装潢的二层大宅,看得出主人是文明人,不知是不是留过洋,客厅很是气派,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