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一个轮回,世界也是一个轮回。一年之久,阔别重逢夏意。有人说夏是四季中最无聊的季节。他们说春有百花争妍、万物争春,秋有枫林尽染、稻谷飘香,冬有万里冰封、粉妆玉砌,唯有夏天只有炽热的阳光和无边无际的酷热。
以前我对夏天的描写便是:聒噪的蝉不断地渲染着空气中的烦闷,一阵热浪袭过使人更加坐立不安了。而今经过了我在金门村一年的经历,我看这夏天也颇为可爱。我明白风景没变,看风景的人变了,看到的风景也便不一样了。
夏就是一团火,一团甚至可以燃烧整个沙漠的火。他想叫人看到自己的热情,便肆无忌惮地在无边大地上晃荡,结果是人人避而远之。没人愿意玩火。
金门之夏也如万里神州的其他地方一样接受着烈焰的炙烤。我从二叔家出来,街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路上的土皮已经上翻起来,皮下的新土也已经如同石头般坚硬。原本欣欣向荣额草木板着没有表情的脸,仿佛对明天已经失去了希望。几只团团转的蚂蚁像是失去了方向一般,茫无目的地爬来爬去。如果说谁还能兴高采烈的歌颂夏日的炎火,那便是蝉。蝉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地歌唱,唱着心中的欢歌。
走在大街上,脚像是踩在了火炉之上,头发似乎要燃烧起来,而我的鼻子早已不知道在呼吸空气还是热浪。脑袋昏昏的,有时脑中会出现一声嘶鸣,手臂麻木地摆动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然而我还是决定去屎山一下。
我明白,这太阳再毒辣,也有人要挑战他的权威。过几天,收麦子,晒麦子--我们还要站在更毒辣的阳光下。
我抬步走去,夏虫在草木的阴凉处抱怨着暴热的天气,不知名的野狗吐着舌头发出模糊不辨的吼叫声。找一块石头坐下,石头已经滚烫了,但是我忍着坐在了上面。
望着屎山,望着水流哗哗的金门江,我试图唤醒一些美好的记忆,譬如春日那可爱的风景,但是脑中一片嗡声。我叹一口气,我想来发觉夏天的秘密,却没有找到。
我抬眼望了望那轮向人间播散炽热的圆盘,顿时双目暂时失明,只看到一片白,一片黑。
等到我终于恢复了之时,眼睛却一阵清明。
太阳本想给予我们温暖,而我们得到了一片火海。太阳还在为自己无私的馈赠而洋洋得意,而受到恩惠的人却在煎熬中痛不欲生。有时候,糖给的太多了,便成了毒药。
太阳本想传递给我们热情,而我们得到的是疯狂。太阳还在为自己如火如荼的热情而骄傲之时,我们却已经陷入了疯癫。有时候,感情太强烈,便成了难渡的苦海。
太阳本来想给我们指明方向,我们却在无边的光明中不知所往。太阳还在傲然于自己的无尽光泽之时,我们却早已在光辉中沦陷了。有时候,光明太多,也看不见前行的方向。
夏天的本意是好的,他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们,我们却更加怨恨他。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好的东西换来最糟糕的诅咒。他想起了风,可是一阵风过后,空气更加炙热了。他只能看着人们远远的躲着他。
夏天犹如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君主,本想踏平八荒,扫荡**,却发现没有人原意随他征战。他是孤独的。
我也终于受不住了,便轻声说道:“这样一个女汉子,任谁也受不了啊。”
我回去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躺在凉爽的水乡,四周接天莲叶,文风拂来,煞是舒服。
醒来的时候,却见天空阴云密布,转眼间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吹来,再也不是热浪,而是清风如锦。
说话间,磅礴大雨已经蓦然降临,大地吸允着久违的水分,草木伸展着腰肢迫不及待地沐浴在大雨之中。看着忽而烈日如炎忽而大雨如瓢的夏日,我好像看到一个顽皮的孩童。他高兴了,宁可散尽所有温华,他不称心,则要倾尽所有不满。有人说夏是一个久嫁未出的女汉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人间宣泄她的烦躁。
不一会,便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佳境,东边还有五光十色的虹光,斑驳陆离的样子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也属于夏之暴君。
然而无论你多么批判夏日的无边苦海,你都无法否认夏夜的无可比拟。夏天的夜色很美,我们全都走出家门,盘席而坐沐浴着凉风,听着知了的夜半小夜曲,看着萤火虫的翩翩舞蹈。星星也好像比以往明亮的很多,北斗七星盘旋着,偶尔经过的飞机闪烁着光芒和星光一起摇摆起来。
夏如同孩童般终于在一整天的嬉闹之后睡了。月华遍地,如同流水般倾泻下来。我们就这样一直做到夜深才归宿。我可以想像出此时的屎山头的迷人景象。月华抚摸下的大江缓缓的流着,蛙声,知了声,野畜叫声此起彼伏;一只不知名的飞鸟掠过低山头,引得声声啼叫。
风吹草动,仿佛母亲的手拂过,那样轻柔,那样舒畅。婆娑的树影下,一只小影子跳跃着,惹人可怜。
有人说他喜欢夏天。夏天热情,奔放,不收拘束,他仰慕夏天的美,仰慕夏天与生俱来的气质。夏天浪漫中透露着现实,阴柔中不乏阳刚,娴静中也有活波,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想说,我也喜欢夏天,只是找不到理由。那无尽的炎域么?那变化无常的天气么?那不容反抗的权威么?都不是。我只是喜欢单纯的喜欢他。这不是一个好理由,我告诉自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