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个小兵到现在统领盛京军的总将,从前的种种, 现在想来都像梦一般不可思议。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信焦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策看着正在涌上城墙的军队,慢慢摆了摆手,看起来有些疲惫。为了战事,他也多日未眠了。
“大势所向, 这天下, 本就该是霁王的。”
姜如姬不过是偷的。
周策蓦然站了起来,也许是坐得有多久,他有一点晕眩, 狠狠吸了一口气后,他转身面向城墙,与城墙下的扶苏遥遥相望。
他身披银甲,骑着乌黑骏马在大军前,波澜不惊指挥着军队入城。
“霁王殿下,两军交战,斩降者否?”
扶苏终于抬眼看向了立于城墙上的周策,他一身银甲,面容在日光下有些模糊不清。
“降者不斩。”含着内力的四个字飘上了城墙,冷冷清清的,含着隐约的讥诮。
“将军!”亲信不可置信地大喊。
周策高高举起了虎符,用了此生最大发力气,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吼道:“本将军有令!太后姜如姬勾结东瀛意欲分裂大奕疆土,全军归顺霁王殿下,斩东瀛者有赏——”
冰冷的刀刃从他心口刺出,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了城墙上,染开一朵凄怆的花。
周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转头死死瞪住了满脸霜色的胥蘼,满眼皆是血色,他死死抓住胥蘼持刀刺入他心口的手,笑容显得古怪又癫狂,他一字一句说道:“老子早就受够你们了,东瀛的走狗们!”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朝措手不及的胥蘼狠狠撞去——
干燥的墙跺碎了,两人摔下了城墙。
周策身上向上抓了一把,只徒然捞到一手冷风。他突然想起扶苏刚刚话中的讥诮,扶苏怕是以为他欲投降苟全性命。
周策知道胥蘼一直呆在他旁边,也知道他会死。
死了也好。
沂州城城墙下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扶苏眉目不动,从看着胥蘼刺杀周策到两人坠下城墙,他皆是淡淡的。
“周将军也算为国捐躯,厚葬吧。”
沂州城破了,余下的盛京军大部分遵从了周策的遗令,归顺了扶苏。至于少部分反抗的和那支东瀛军队,皆被斩首了。
沂州城仿佛被血色浸染,一点幽幽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城中百姓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斩首了。
扶苏命大军在沂州城内休整三日,当日夜里便下了禁令——
欺辱城中百姓者,杀!
接下来三日,扶苏派军修筑城墙,派人安抚城中百姓,重新提拔了沂州城新任的郡守。
难得悠闲了三日,墨卿闲来无事,便教楚亦晟武功与箭术。他自幼被扶苏护着长大,虽聪颖过人博览群书,也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与各地的风土人情。
此次扶苏将他带在身边,也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许久未见墨卿,楚亦晟觉得她变了许多。
从前见她,虽然对这他是散漫和气的,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狠厉之色让他印象极深。
现在看墨卿,楚亦晟总觉得她身上有点仙气,觉着她快成仙了。
墨卿像是厌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忽然渴望那种静看日出日落,看云雾翻涌再来壶小酒的日子。连教楚亦晟箭术时,都没了之前的那份杀气。
教了楚亦晟几天,墨卿觉得差不多了,就懒懒散散放下弓,往庭院里的美人榻上一躺,闭着眼往嘴里扔了一个杏子,含糊不清说:“出师了,往后没事自己练练就行。”
楚亦晟闻言,有些不解,看了看自己射十次中九次红心的箭术,忍不住开口说道:“可……可是我的箭术还比不上你的半点。”
“为何要像我?你的箭是用来防身的,学到这样就够了。”
楚亦晟放下了弓,坐在了墨卿旁边的石墩上,也拿了一个杏子吃。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墨卿,轻声说道:“姐姐,你变了许多。”
墨卿含糊应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懒洋洋的:“本座现在六根清净,往庙里一站,就是方丈了。”
“等战事一了,我就回落月崖,种点花酿两壶好酒,最好再养只猫——对了,你觉得猫叫什么合适?”
楚亦晟那张明明还是少年的脸上偏偏让人看出了一种直入内心的沉静,他没有给墨卿即将要养的猫取名字,他只是问了一句:“那兄长呢?”
扶苏?墨卿伸手拿杏子的动作顿了那么一顿,忽然就有些出神。
他会身着华贵威仪的龙袍,冠九龙冕,坐在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上,接受四方来朝。照他的性子,大概会在殿中点一盏灯,在皇宫寂静的夜里独自处理厚厚的折子。会在后宫中有姿色各异的美人,也许他还会有位相敬如宾的皇后。
墨卿突然就觉得心肝有点疼。
可她却勾了勾嘴角,把杏子塞进了嘴里,神情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