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冬雪淌着这冰冷刺骨的黑夜,绝望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你把我们姐妹几个扔得好苦啊!”可是,妈妈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再也不能给她做早饭,喊她起床,不能瞪着眼睛说“城里的孩子,屯落的狗”了。她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惨,走得那么让人心痛。
胡冬雪哭得几乎窒息,她凄惨的声音,在院子里面久久地回荡着,让很多人忍俊不禁。她哭得手脚冰冷,目光哀婉,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和失控。妈妈的突然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那无边的悲痛,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一头扎下,便一梦成殇。
三疯子从胡大海家里跑出来时,天已经大亮。因为胡同里的雾气还没有散开,很多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时,并没有发觉他刚刚在胡大海家里行凶杀人。他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匆匆地跑回了家里。
他进屋之后,就把手里那把带血的杀猪刀往外屋的窗台上一扔,像梦游一样,立刻脱鞋上炕,连衣服都没脱,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当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清醒过来。警察们蜂拥而上,毫不费力地把他从被窝里面,拽出了出来,一把雪亮的手铐铐住了他罪有应得的双手,接着被推上警车,在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中,迅速地离开了村子。大榆树村本来就十几户人家,胡冬雪妈妈被杀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四处扩散。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些舌头从来不在嘴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胡大海占了三疯子的工钱,有人说三疯子就是作死。一时间,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传遍了附近的几个小村。人们在一声声的叹息中,飞短流长。
警车走后,一捆暗黄的岁头纸挂在了胡冬雪家的院墙上。大家都前来奔丧,看到院子里的一切,邻居们都跟着黯然落泪。按照村里的习俗,胡冬雪妈妈的死,是属于横死,胡大海怕给村里带来晦气,不能入村子东面的乱葬岗子。就特意在外村找来了个年纪比较大的阴阳先生。他们在村子北面的山坡上,转悠了两三个小时,才选好了一块风水好的穴位,才算有了着落。穴位定好后,胡大海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来。少怕伤妻,老怕伤子,短短的几日,胡大海更不爱说话了。
出殡那天早上,胡冬雪五岁的弟弟,全身沾满泥土,他弱小的肩扛灵幡,低着头,在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声中,他一步一个跟头。她们姐弟四人将妈妈送到了北山坡上,看着她的棺材被人们慢慢地安葬在一个新坟里。她们几个一直跪在妈妈的坟前,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哭成一团。左邻右舍们看到这种情景,也都黯然落泪,石头妈妈怕她们哭坏了,立即和几个人将她们搀扶起来,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北山坡。
埋葬了妈妈以后,孩子们眼泪汪汪地回到了家里。屋子里面一片冷清,妈妈不在屋子里面,如同缺少了很多人一样,再也没有了温暖的迹象。这些没妈的孩子,站在这个凄冷的屋檐下,就像没根的树叶一样,在这冰冷的深秋里,随风飘零。
人活着没有日子可算,死了以后的日子反倒算得清清楚楚。烧完头七,烧三七。烧完三期还要烧完五七,再烧周年。可是,人死了,留下了忧伤的影子,就算日子堆叠得再多,妈妈也回不来了。
初冬的山坡,一片凄凉。胡冬雪依然去学校上学,二妹冬梅辍学在家里照看弟弟和妹妹。爸爸整天在外面忙来忙去,至于他在外面忙什么,她们姐弟几个谁也不去过问。
等到给妈妈烧三七的那天,胡冬雪的大姨和舅舅也特意从外地赶来,他们在北山坡上,给妈妈烧完纸后,又返回了家里。触景生情,
舅舅站在屋里,眼睛红红的,他的手一直在抹眼泪,孩子们看见了舅舅和大姨站在眼前,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妈妈一样,扑到大姨身上,死死拽着她的手,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喊,哭得令人揪心。大姨也紧紧地抱着她们姐弟几个,又心疼,又伤心,不禁潸然泪下。面对这群没妈的孩子,他们走也不是,不走还不是。孩子们真是太可怜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临走之前,大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胡大海叫到一旁说:“大海呀,这次回来本想看看你们就走,可是,看到你们家里现在的这个样子,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大姨说完,抬头看了看胡大海,试图想得到他的认可。
“大姐,你说吧!”胡大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压低声音说。
“你看,冬雪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了,孩子求学,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儿耽误不得。可是,家里的孩子又多,你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日子又过得这么难,我们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帮孩子一把!”说到这里,大姨看了胡大海一眼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次来,最不放心的是怕耽误了孩子的前途。就你们现在的处境,冬雪很有可能辍学。我不想一个好孩子,就这样被家庭毁了前途。如果,你信得着大姐的话,我想把冬雪和冬梅都领到我家,让她们到城里去读书,也让她出去锻炼锻炼,或许将来还能有点儿出息。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妈妈命短,她享受不了儿女的福分,已经不能给孩子做主了,你是孩子的爸爸,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冬雪的大姨说完,便用征求的目光,看了胡大海一眼。大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