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些,在眼眶里打着转,灼烧得眼眶火辣辣的疼。
“汪瑾琛,你真的很坏很坏,你知道吗?”张凌烟说道。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从自己颈窝边传过来的那一声浅笑。
气息破碎,音调飘零。
其实汪瑾琛的死亡,他自己也是一手策划好的。他的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一直瞒得住汪家,在被拆穿的时候,他就是清楚的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惨烈的下场。
汪家,容不下一个叛徒,汪家,也最憎恨叛徒。
所以鉴于张凌烟算计了他这么多次,他觉得自己一次性算计回来,也就扯平了。于是他一手策划了这场死亡的落幕,与其落在王家人的手上,不如死在张凌烟的手上。
其实他的确是如张凌烟所说的这样,很坏很坏。
甚至是很自私的一个人。
他只管想着让自己舒坦了,让张凌烟愧疚了,让她背着这一桩事,刻骨铭心的活下去,却没有去在意张凌烟要经历多久才能走出这样的阴霾,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生活下去,以及要遇到多少危险的关头与汪家抗衡。
这些他统统都不管,他也管不了。
只要不忘记,比什么都强。
哪怕是带着恨,你也能记得住我,那就足够了。
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汪瑾琛的脸颊上,他一边支撑着越来越沉的眼皮,一边费着力气对张凌烟说道:“阿烟,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样子,我走得都不踏实。”
汪瑾琛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阿烟,好好活下去。”这是汪瑾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了。
但愿下辈子,我不再生作汪家人,你也不要再做张氏女了。
汪瑾琛直到临去的时候,都没有把爱意说出口。
也许那不是爱吧,也许超过爱了吧。
谁又知道呢。
好好活下去。
张凌烟对这句话无端的恐惧起来。
已经有多少人同她说过这句话了?
母亲,阿明,杜越……
她活下来了,这些人也都不在了,所以,究竟一个人活下来的意义在何处,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她只能从午夜梦回中惊醒,顶着满头的冷汗,感受最清亮决断的悲痛,只能从只身一人的苦难里咬牙坚持,寻着活下去的出路,只能在纷乱的年代里艰难的立住脚,不放过一丝生的希望。
张凌烟的半生,皆是苦难,她从未轻松过,从未敢放松过。
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再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身边又站满了人,然后,一个,两个,又有人离开了。
张凌烟是通过汪瑾琛的手机联系到的解雨臣。
如今的她,除了找解雨臣,已经无人可信了。
当解雨臣赶来的时候,张凌烟正蹲坐在地上,细细的擦拭着汪瑾琛脸上的血迹,她背对着解雨臣,声音充满了倦怠,“连这种事情也要来麻烦你。实在是不想把你卷进来,但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对不起啊。”
她的动作极其的迟缓,背影无比的苍茫。
解雨臣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任何的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只要你需要。”
张凌烟的手指压了压汪瑾琛的鬓角,便站起身来。
她接过解雨臣手里的白布,盖在了汪瑾琛的身上,同时将耳边散乱的发丝整理好,便恢复成了那个冷酷的张凌烟。
汪瑾琛的事儿,张凌烟没说,解雨臣没问。
坐进车里的时候,张凌烟自言自语道:“他连他自己的命都给我了,能给的,都给我了,我该怎么换他啊,拿什么还他啊。”
“他每一次都骗我,这一次,你说,他会不会还是骗我的啊,其实,或许他……”一口气哽在喉间,张凌烟已经说不下去了。
解雨臣揽过张凌烟的肩,柔声说道:“让他安心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