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一点无情的小聪明在,实际上就是有可谈判的余地。
“铁柱大哥,那他们最后吵出什么结果了?”
铁柱摇头:“没有,你大伯大伯娘坚持要告,你三叔三婶坚持不告,吵了大半夜没分胜负,你祖父年纪大了,撑不住,只好让人都先睡了,又叫他们管住嘴,先不要往外头说去。”
但是邻居可没有这个保密的义务,于是不过两日之内,消息就过了三四道手,传到她这个被算计的人耳朵里来了。
展见星站起来,郑重拱手:“铁柱大哥,多谢你了。”
铁柱憨厚地红了脸,连忙摆手:“昨天我娘回来说了,春英急得不得了,就想找你去,但是田里的活太多,我实在脱不开身,春英又怀了身子,不好走动,原想今天早点忙完了,我进一趟城,没想到正好听见说你们来了庄上,倒省事了。”
展见星忙道:“春英姐姐有孕了?这可恭喜你们了。”
铁柱脸上的笑掩不住,又忍不住透露:“我娘找大夫看了,说可能是双胎呢,肚子比别人都大,所以才不敢走动。”
“这么好的福气!”秋果也恭喜他,又道,“替我给春英姐带个好。”
铁柱喜气洋洋地应了,他田里还有农活要干,话说得差不多了,便走了。
展见星想了想,此事一刻不能拖,就向朱成钧道:“九爷,劳你回去向先生告个假,说我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朱成钧扭头向秋果:“你回去,跟先生说一声。”
然后站起来,摸了摸肚子——他吃得怪饱的,道,“走吧。”
展见星略头痛,这意思明显不是回府,而是要跟她一起去。
下午朱成钧是武课,应该不是出于逃课的目的,但还要跟着她,她不怎么愿意。
“九爷,一点家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朱成钧看着她:“我要去。”
展见星郁闷了:“九爷,你讲点道理。”
朱成钧道:“我怎么不讲理了,你家有什么秘密,我看看也不行?”
就是不行。
展见星闷住不说话,脸色有点差。这与贫穷无关,他去馒头铺那么多次,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但父族那些人在人品上的贪婪与无耻,令她觉得羞惭,她因此不想展现在同伴面前。
秋果本来答应着要走了,又停住脚步,很稀奇地两边打量着——哇,要吵架啦?
朱成钧也有点没想到,他把秋果赶开,去拉展见星:“怎么了,多大点事,还真生气了?”
展见星闷闷地道:“我生气了,你能不去吗?”
朱成钧迟疑了一会,勉强道:“那你先去,我跟在你后面去,你当做没看见我。”
“……”展见星气得真瞪他了,“九爷,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看这个笑话?”
朱成钧奇怪地道:“这算笑话?那你看过我多少笑话了?我二叔,我大哥,哪个不是笑话?”
旁听的姚进忠:“……”
朱成钧继续道:“你看过我那么多笑话,我说什么了,怎么你能看我的,我不能看你的?你讲不讲道理?”
他听上去真是又委屈又有理。
展见星:“……”
她噎了好一会儿,居然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朱成钧胜利地扭头吩咐姚进忠:“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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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两人坐上了前去常胜堡村的骡车。
展见星已经败下阵来不出声了,朱成钧还有话说,他好像才发现了什么,把长腿横过来踢她:“你这样不对。”
展见星:“……我又哪里不对了?”
“你把我当外人。”朱成钧找她理论,“所以你才不许我去。”
展见星无语了:“九爷,这是我家族内的私事,你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吗?”
她说完好一会儿,旁边也没反应,转头一看,只见朱成钧歪在车厢夹角里,眼睛跟她对上片刻,咣地闭上,然后把长腿也收回去,双手抱臂,头顶上萦绕着一股快成实质的阴郁气息。
好嘛,他还会冷战了,真不知道哪学的。
展见星忍了片刻,终于无奈道:“九爷,朱老爷本来就要收买我祖父祖母告我不孝,我再带了你去,像吓唬他们一样,不是现成给了人把柄,坐实我不孝了?”
朱成钧瞬间睁了眼:“你不早说。那车给你,我走回去?”
这时他们出来不久,朱成钧步行回小荣庄也可行,但展见星终究干不出这种事来——这又不是她的车,只好道:“算了,一起去吧。你尽量别理他们就行了。”
但等到了地头以后,她就发现这实在有点难达成。
朱成钧确实听话没吭声,但耐不住别人嗡嗡地绕着他转。
此时阶层之差如同天堑,不要说平民与权贵了,就是富与贵之间,那也不是一个级别,而且这差别往往不需要亮明身份,从衣着上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