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看向远方,目光却好似在透过那片景色去回忆,“我若说出这个秘密,你的母亲便会第一个要了我的性命,纵使后来金贵妃死了,我虽一心存着报复之意,却也害怕皇后知道之后,那也会要你的命。”
“这宫中不是每一个人都希望你活,若你当年就被揭穿了身份,必死无疑,那亦是……我不愿看到的场景。”盛钦说道。
陵玉哑然。
她如何不明白自己当年的境地,盛钦过得阴暗悲惨,她又何曾好过,江皇后记恨她,圣上因金贵妃同样记恨自己,旁的一概人等为了讨好上位者,恨不能从她身上挖出些秘密来好去邀功。
“你不需要用这样的话来迷惑于我,若幼年你我都有诸多不便,便是在你我长大之后又有什么缘故,你嘴上说的好听,实则你有十次百次机会可以提示我,可你却都没有……”
“你不过是为了报复我父皇,报复我而已。”陵玉说道。
“我若是为了报复你,又为何要那般仔细替你掩护,甚至都无需我出声,只要离你远远的任由你被旁人发现,你的父皇便会知晓你的身份,以他憎恶你母亲的程度,他能杀了你的母亲,同样也能杀了你。”盛钦冷淡道。
即便陵玉不会立刻死去,也会受尽磨砺和苦楚,最终奄奄一息,在那些憎恶金贵妃也憎恶她之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夭折而亡。
陵玉紧攥着的手指显得愈发苍白起来。
他说的自然不假。
是以当下即便她如此恨他,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却从未真正将先帝之死放在心头。
在她得知先帝毫不留情杀死自己母亲时,她的心里忽然就对这个父亲彻彻底底的失望,而她的母亲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一颗顺手的棋子,对方也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陵玉长大以后是否还能如正常人一般婚嫁,是否还能如正常的少女一般过上寻常生活,这些问题,对方半点也不曾考虑。
陵玉有时候甚至会心寒的想,若她的母亲还活着,究竟会不会给她机会长大……
旁人都羡慕皇族子弟生在云端天生高贵,却不知,在这云端之上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腌事情,一旦揭露开来,都是恶臭一片,令人作呕。
而盛钦的声音却犹如有着催眠的力量一般,反复在她脑中回响。
“那日我揭发了你,不过是早前等待的一个时机已经到了。”他看着她道:“比起被旁人发现,倒不如就由我这个奸邪之人来揭穿得好,但凡我一朝得意,我便一朝护着你,不会叫你受旁人欺负。
若有一日我不幸败了,我亦清楚我会是个遗臭万年的人物,而你不过是个被我苦心构陷了七年的无辜之人。
彼时你是最为尊贵的公主,先帝和皇后那些人早就不在,其余人为了突出我的罪大恶极,必会为你正名,会将你描述的无辜苦楚。”
因而在这场争斗中,陵玉永远都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
这一切都是他设想了许久的事情,只可惜并不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愿。
他以为他能替她免除了旁人的伤害,却不曾想从始至终伤害她最深的人其实就是他本人。
“我带你来此处,便是叫你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曾经为了保护这个江山社稷而拔刀上过战场,有些人已经死在了边地黄沙之中再不能回来,而有些人侥幸活下来后,却得到了这样的回报,你告诉我,若是你,又该怎么做?”
陵玉挪开视线看向远处山林,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这样的问题,她只说道:“我不是你,也永远都不会是你,只是原来在你心中,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我从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她蓦然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道:“你说了这么多,说的动听,说的好似令人感动,可我只问你一句,你既待我这样的好,是不是可以为我做到任何事情?”
盛钦看着她,见她缓缓开口道:“包括放弃复你的仇恨。”
她的话一落音,四下里却是一片沉寂。
在这个荒郊野外,连野兽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他绷着唇,显然也是答不上她这句话。
陵玉忍了又忍,眼眶终究还是红了起来。
她退后两步随即转身便跑出了陵园,往远处深林中跑去。
盛钦见状忙追赶上去抓住她的手臂,道:“这么晚你想跑去哪里?先同我回去。”
陵玉转身用力将他推开,道:“我不要回去,这辈子都不想回去,我再也不想相信一个满口谎话的人,你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你说与我听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谁会知道……”
“你闭嘴!”盛钦突然不耐道。
陵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吓了一跳,动作随之亦是一顿。
“你不要乱动……”他的声音低了许多,对陵玉道:“你身后的树上有一条蛇。”
陵玉连脸上的泪痕都顾不得擦,身子顿时也是一僵。
似乎为了验证盛钦所说的话,她便在她耳旁极近的地方听到了